城管不来的晚上这里有夜市,卖衣服卖吃的卖士高光碟——东北大哥开小车,后备箱改成音响,一打开就亮着彩灯振聋发聩,一条街都跟着“苏喂苏喂”。
吴霭的老家是山城边一个叫万州的地方,宁静又安逸,但他从上大学开始,在上海已经度过了四年,对忙喧闹和忙碌也早已适应。
早年和老家的人jiāo谈,他们都会提起上海的好,羡慕和赞叹溢于言表;和上海本地的同学提起万州他们又总一脸的404 not found,骨子里的轻蔑藏不了。
但吴霭觉得这俩城市没区别,本质上都只是一块空地,虽建筑有高低道路有宽窄,但拆了,都是一模一样的钢筋和水泥。
上海没多好,万州也不差,人的境遇,始终还是要靠自己。
他又开了辆共享单车。
初夏的夜晚,温度适宜,脚下稍微蹬快温热的微风就chuī拂过脸。
薄长袖T恤鼓了起来,刘海被chuī乱,心情不错,但那个喷嚏却始终没有再出来。
等看见有女孩的饰品店吴霭就锁了车,逛了两家最后选了一个红色的发夹。
导购问他是不是送女朋友,他说不,送室友。
话刚出口她看过来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如同逮住了个活体渣男。
吴霭:“……”,付了钱就跑。
他还没吃晚饭,被赶路耽搁了。
走到煎饼果子摊儿和烤冷面摊儿前转了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喷嚏的原因不很饿,选择困难症犯了,可吃可不吃的。
两个摊主靠在一起,正在议论这片被一个地产商拿了的事情,说价格创了新高,是今年的标王。
油星儿“滋啦啦”,吴霭听了一耳朵,忍不住问:“那大哥,这片是不是要拆了?”摊主熟练地操作手下的工作,铲子穿透面饼砸在铁板上带出节奏和韵律。
明明是哈尔滨烤冷面却用山东话回答:“知不道,反正这里不是俺家,俺也没房,拆了就换个地方。”
吴霭觉得有道理,点头,这时煎饼果子的摊主越过隔断,把头凑到烤冷面那边,问:“标王值多少钱?”
“几百亿吧,有这钱俺就不搞房地产,存银行吃利息,俺吃不完,俺儿子孙子接着吃。”
烤冷面摊主看过来,顺势:“你吃什么?小兄弟。”
感同身受的语气,活像真有几百亿。
吴霭也被传染了幻想症,摆了摆手,心想自己都有几百亿了,为什么不吃点好的。
他又往前走,戴着耳机擦肩各式各样的异乡人,买了瓶水边喝边问自己,再有钱了应该gān什么。
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居然是夏知礼送爱人洪仓的家庭电影院。
他们单独用一个房间做了隔音,立了两排宽敞座椅,柏林之声的音响系统由专人布局,还有一整面墙都放不下的CC标准收藏光碟,对于影迷来说,天堂般无可挑剔!他这次留重庆两个半月,多数时间都是赖在了那里。
白天没人,得了许可就自己进去看电影。
平时夏知礼回来之前他就会离开,但洪仓休假时候他就会想办法留宿,和他一起看电影聊电影,上到希区柯克下到大卫芬奇,聊奥斯卡,聊戛纳,聊圣丹斯,特别投机。
如果哪天自己也能有一个……吴霭边想边笑,一转弯,看见了一家肯德基。
洪仓除了收集电影还有个爱好是收集儿童套餐玩具。
平时都是知礼哥在帮他攒,两人在客厅专门设了架子做陈列。
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亲自打扫那片区域,跟个将军似地变换它们的队列,总炫耀:“吴霭,看,又变多了。”
能不多吗?吴霭听说知礼给下属发儿童套餐当加班餐,玩具自己扣下。
但是他不说,真情实感地叹:“知礼哥好用心。”
他太喜欢两人了,洪仓安静好钻研,知礼活泼善jiāo际,两口子都真诚又热情,在他眼里是神仙眷侣和理想关系。
吴霭站在肯德基门口看新出套餐的广告牌,配套的玩具标注了是当月限定。
他担心知礼最近太忙会没时间买,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自助点完单,他站在取餐口处等。
店里人不算多,但因为早过了饭点,留下的多数都是在消遣。
一时间,聊天声、音乐声、吧台和后厨的声音,声声入耳,吴霭怕吵,戴上了耳机。
降噪模式下,再去观察每个人都像在演电影,他给他们配BGM——带孩子的年轻母亲是童谣,扎脏辫的少年是嘻哈,花甲的老人则是民谣……脑中即兴而出的音符跟APP似的,切换自如。
专注起来就忘了时间,过了会儿吴霭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回过头一看,工作人员正指着餐盘。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