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进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这次只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年轻人跟着他,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看着彬的眼神里放着光。
也难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英雄崇拜的情结里,而彬又是一个太过有魅力的人。
嗯,或者说,他正常相处的时候,是一个温柔又健朗、言谈有趣的成熟男人,而杀起人来,是无可毗邻的神。
无论哪一点,对同Xi_ng少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几乎在24小时里,我感到彬在街头帮里的地位便有了显著的提升。至少现在我们这两个阶下囚,不但有足够的食物、水和医药,甚至还得到了一张加宽的行军床,一床毛毯,杯子、牙刷和电动剃须刀。
没有镜子,彬凑过来让我给他刮脸。我尽量把胳膊伸长,让彬的脸离我远一点,但是当彬深沉的黑眼睛看向我时,我仍然觉得头顶一片发麻,脸
上烧了起来。突然想起了早晨耳垂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医生来看过了?怎么说?”彬突然打破沉默。
我赶紧配合他转移话题:“给我消了毒,敷了点药,打了绷带。但是伤口里面的情况没法检查,她说要找外科医生,或许要拍X光。”
彬点点头:“公立医院离这里只有几公里,我会想办法的。”
这种情况下,我反而更害怕彬的“想办法”。我还记得最后两次求他,他直接一通电话逼张明坤跳了楼,以变态而血腥的方式“Ji_an杀”了王睿。
虽然外面的这帮人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是我并不希望彬以此为理由,纵容他屠杀的Y_u望。
我看着面前这个黑眼睛的恶魔,黑眼睛的恶魔回望着我,眨巴眼。
“我可以收回我的下巴了吗?”
彬纯真无邪地笑了笑。我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停滞在彬的脸颊上好几分钟了。不得不说,这个刮干净了脸,清清爽爽的恶魔,真的挺好看。
彬下手就没有那么犹犹豫豫,三下五除二将我的腮帮子收拾了干净。
他摘下我的靴子,扶我倒在行军床上。脊背接触到柔软帆布的一瞬间,我觉得肌肉和筋膜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叹息。彬递过来一件东西,塞进我贴身的口袋里。
是一把小刀。
我惊讶地抬眼看看他。彬面无表情:“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你。这玩意儿多多少少有点用。”
黑暗并不影响彬的训练。他又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深蹲、俯卧撑和倒立,调匀了呼吸,这才挤上床来,和我分享那床毯子。
毯子比外套大了很多,我觉得我们其实并不需要紧紧相贴……好吧我得理解这是个行军床,那一层光溜溜的帆布不能阻止两个大老爷们的体重滑到一起。
我们又恢复了早晨那种尴尬相拥的姿势。不过彬似乎并不介意,一只胳膊伸过来,小心保护我肚子上的伤口。
呃,保护伤口似乎并不需要把手伸到X_io_ng口上的。也应该不需要Mo来Mo去。
我正要抗议,彬在黑暗里开口:
“假设我们现在处在这个方位。窗户这边朝东,我已经查看过了,这一片都是深水,不可能突破。除了我们以外,旁边这个方位还有两个单独的房间,可能关押着什么人。往南走到这里有三个守卫,有两层铁门,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仓库大门在北面,有一个三百平大小、差不多这个形状、高四五米的空间,是街头帮的主要活动区域,储藏有枪支弹药,少量的AR15,来复枪,甚至有M249……白天一般有二十个人轮流值守,晚上集体开饭,饭后有拳击、赌博等娱乐,会聚众达到四十多人。你是不是有点冷?”
呃,如果彬是指我X_io_ng口某两个点被他一通乱Mo乱画地图弄得挺立了起来、皮肤一片鸡皮疙瘩的话。不是因为冷,真的不是。
“你失血太多,铁流失严重,这里食物又匮乏,缺乏阳光,怕冷很正常。”
他又把我搂紧了一点,往我的颈子里呵热气:
"馨诚,再坚持几天。再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去。”他像是快要睡着,我却警觉起来:
“彬,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他们让你去杀什么人?”彬的口气更像是一个承诺,而我知道他并不轻易下承诺。我重伤在身,就算他有通天手眼,也未必能在几天之内从人生地不熟的所在找到一
条杀出重围的办法。
他一定是和街头帮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今天早上、和刚才的那一番近似于调情的行为,无非是为了把我的注意力转移走,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
彬在黑暗里叹息了一声:
“馨诚,有时候我宁愿你迟钝一点,笨一点。”
“我要是迟钝一点,笨一点,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追杀你韩大律师了,更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
“那你也该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是你滥杀无辜得来的命,我宁可不要。”
“你就是这么倔,我手头的血腥,都是罪有应得。”
“你不是上帝,你不是法律,你没有资格审判任何人。”
彬轻轻哂笑:“我可没有审判他们。他们杀人,他们害人,我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我手上沾了张明坤半滴血吗?他明明可以选择活下来,接受所谓法律的制裁。王睿对那些女人做了什么,我就对他做了什么——甚至连你也差一点认为他就是被罪犯自己杀死的。我可没有做半点多余的事情。”
彬凑过来,几乎是在我嘴唇边吐字:
“我早说过,人对于命运的选择,源自于根深蒂固的Xi_ng格。我只是略施援手,让他们坠入原本有的命运通道更快一些,让受害的人得到申张,让无辜的人少受一些伤害。馨诚,我承认我有罪。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连你也要以为我有罪?”
也许是这夜的月色太分明的缘故,微弱的光线里,我看见彬的眼神,牢牢地盯在我脸上,迷惑又失望。
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我以为你是一道光,所以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却被你烧疼了翅膀。
你是光源,可是你也是陷阱。我对你说,别再烧死你的猎物了。却是徒劳无力。
袁适说,你不是去为了杀他。你只是想见他。
嗯,看来我对袁适的评价有误。他有50%是笨蛋,49%是白痴,剩下的1%,也偶尔会说对一些事情。—股疼痛从X_io_ng骨里传来。我恍惚以为自己的伤口迸裂了。下意识MoMo自己的身体,纱布是干的,没有半滴血迹。
“彬,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想见你。”
彬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反应。我赶紧补充:“一想到你就这样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
彬古怪地笑了:
“赵馨诚,看来我不该在阳台上敲你的头。都把你敲傻了。为了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罪犯,你抛家弃业来越南?”
“我认识你八年了,彬。我了解你。”
“你真正开始了解我,不超过八十天。而你见我杀过的人,不到八十分之一。”
恶魔藏在黑暗中讥笑我。我变得越来越虚弱,却越来越愤怒。
彬嘲笑我只看到他行尸走肉的伪装。可是他又不是我,他凭什么界定,我只看到了他的空壳?
他的嘴唇离得那么近,却毫不留情地用讥讽对我进行着攻击。我脑子一热,就贴了上去。
与那两片薄唇相衔,他想退开,动作却明显犹豫。也许他接下来要发动最终的藏拳雷霆击。也许他在抉择,究竟是直接扼死我还是迂回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