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回被那一句“黑白无常”吓得差点直接去见阎王,却又被炅妩拉着一路狂奔,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周边的景物如流光迅速逝去,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线色彩就再也不见踪迹。
时间在这种穿越空间的环境中也变得无法衡量。余莫回不知道炅妩拉着自己跑了多久,等到停下的时候周围已是焦土一片,漆黑的天空中是颜色绚烂又诡异的霞光,完全无法估计时间。
“这哪儿?”余莫回一边抹眼泪一边问,跑的速度太快,眼泪还没来得及流下就被风chuī得糊了满脸。
“怎么哭了?害怕?”炅妩转头看见余莫回满脸是泪,面上一惊。
“没有,你跑太快了,风chuī得我眼睛疼。”绝对不是因为害怕黑白无常。
余莫回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眼睛里红血丝布满了眼白。
炅妩有点愧疚,“是我太着急了没考虑到这点,应该给你遮着点风的。”
“没事儿。”余莫回用手使劲儿揉眼睛,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儿呢。”
“人间和地狱的jiāo界处。”炅妩淡淡开口,伸手轻柔地抚摸余莫回的眼睛,再次道歉:“对不起……”
炅妩的手柔软细腻,又带了点凉意,这如软玉般的触感竟让余莫回心都一顿,又一瞬间的慌神,心底溢出一股莫名的悲伤与熟悉,就如同昨夜的感觉一样。
可还没来得及细思,余莫回就感觉脚踝处一紧,立马被铁链拉回了现状。
两人抬头看向铁链延伸的方向,只见两个身穿黑衣白衣、头戴高帽、口吐红舌的男人拉着铁链的另一端悬立在焦土之上。
“二位,好久不见。”白无常首先开口。
炅妩一改面对余莫回时的柔和,神色凛然,嗤笑一声,道:“可是让你们久等了?”
“那可是相当久啊……”黑无常意味深长,“二十一年了才等到你们。”这话虽是在回答炅妩,可他的眼睛却是漂向余莫回。
余莫回面色如常,心里却明白黑无常这话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黑无常说的“二十一年”恰好和炅妩所说的一致,怕在这点上炅妩确实没有骗自己。而他之前不相信炅妩,也是因为这个“二十一年”,他今年刚好二十一岁,如果是二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那就肯定要牵扯到自己前世了,而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他并不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尽管炅妩的存在就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
现在两人的说法相互印证,那这勾魂锁的因怕真的是二十一年前就埋下了。可余莫回这二十一年来都是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活着,在炅妩找上自己之前,他就是这世上的庸庸大众之一,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平平无奇地长大、接受填鸭式的应试教育、考上一个不是特别出众却也不差的大学……甚至在连续做了一年同样的梦之后,他都没有觉得自己与旁人有和不同之处。
如果说炅妩的出现是让他反应不过来的突发状况,勾魂锁是让余莫回心悸恐慌的意外之物,那么黑无常这一句话便是让余莫回彻底脱离庸庸大众的天堑。
只一天不到的时间,从平凡到不凡。
可他只拥有这身为凡人的二十一年的记忆,再往前的身为鬼魂或是前世的种种皆未可知,炅妩告诉自己的寥寥几言也不过是些没头没尾的话。
要冷静。余莫回告诉自己。
眼下这里只有炅妩和黑白无常,而比起牵着勾魂锁、形容诡异的黑白无常来看,明显是炅妩更加可信。虽然先前炅妩一直在梦中把自己往沼泽地里拉,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暂时相信他了。
余莫回压制住心里的万千思绪,立即冷静了下来。
炅妩眼神凛冽,呵道:“少废话!解了这勾魂锁!”
“这锁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白无常回答。
炅妩眉头一挑,手中暗有鬼气运作。
黑白无常突觉脚下有物似要破土而出,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见大量枯枝破开焦土直冲过来。两无常瞬间被枯枝紧紧缠住腿脚,动弹不得、挣脱不开。
“解了这勾魂锁!”炅妩重复道。
白无常与黑无常jiāo换了个眼神,回答道:“刚刚说了,这锁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枯枝再次向上生长蔓延,瞬间紧缠住黑白无常的胸口。
“解,还是不解。”炅妩浑身的冷气在焦土之上蔓延开来,土上隐有白霜出现。
余莫回被冻了个哆嗦,然后就发现冷气和白霜突然绕开了自己站立的这方寸之地,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感动。
即使身躯都被枯枝缠住,黑白无常的脸色都没有改变,不知道是真的如此淡定从容还是因为gān瘦惨白的脸上无法有更多的表情。
“阎王邀你们去地府一叙。”白无常再次开口。
“阎王?”炅妩面上尽是讽刺,“说清楚点,是阎王,还是千年前那个谋权篡位的判官呐?”
余莫回眼皮一跳,这下子时间线直接从二十一年前窜到了千年前,事情似乎更加不简单了。
白无常停顿了几秒才答:“现任的阎王。”
“呵呵,这话说得真有意思。”炅妩讥笑,“可我不是来听你们讲笑话的,这锁,你们是解还是不解?”
白无常摇摇头:“我们解不了,这锁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又是这句话!炅妩额头的青筋直跳:“那你倒是讲该如何解锁!”
“这就要去问现任的阎王了。”
此局无解。
两方人在焦土之地对峙,周围死寂无声,也不见一丝风息,只有漆黑天空中的诡异霞光变换着颜色映照在他们脸上。余莫回不知道霞光映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但是这诡异又绚烂的光照在黑白无常gān瘦惨白的脸上,直将他们的面容映得更加yīn森可怖而诡谲。
“这锁,我们确实解不了。”黑无常接过话,“我们只是来奉命传个话而已。”
“那我这锁就得是一直系着了?”余莫回在炅妩之前开了口,“无论怎样,你们都得在此时此地给我一个解决方案!”
余莫回话说得硬气,但是心里却难免有点打鼓,这……我也算是狗仗人势了?
呸!不对!怎么能骂自己是狗呢……
身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他后知后觉地看向炅妩,此刻的炅妩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旋即又消失不见。这是……
他这才想起来炅妩可以听见自己在想什么。
失算了,这下可丢人了……
好在黑无常只顿了一下就接过话:“解是解不开,大不了把这锁给你们便是,我们只是来传个话而已。”
“但是,”白无常接着黑无常的话说,“解锁还是得请两位去地府一坐,这究竟去还是不去、解还是不解,就看两位的意思了,我们两个传话的并不qiáng求二位。”
说完,白无常就把锁往炅妩手里一扔。
炅妩接过勾魂锁,思索一番,便松开了束缚着黑白无常的枯枝。枯枝倒退回焦土中,不见踪影。
“多谢。”白无常抱拳致谢。
“话已传到,我再多言一句。”黑无常说,“去,必然不会是能轻易离开;不去,怕也是不得安稳。二位小心为上。”言罢,两无常便离开了。
“他什么意思?”余莫回问炅妩。
“地府和人间,都有人在找我们的麻烦。”炅妩回答,“走吧,回人间再说。”
地府。
黑白无常低头躬身悬立在阎王殿中,朝向高坐殿中的那位。
“看清楚了?”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看清楚了,已经融合得相当紧密了。”白无常恭敬地回答。
殿中坐着的那位低笑一声,手上把玩着一个装着一团白雾的水晶方块。
“这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