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宋·晏几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一年中原下起了罕见的大雪,沿途千里大地银装素裹,延边恢复了通商,经历十年战乱,终于再次成为边陲商贸大城。犬戎、五胡、汉、回鹘,多个民族都在此处以货易货。游淼再次北上,恍若隔世。
上元夜,李治锋从茂城外接回游淼后,便在正梁关前将大军遣回犬戎,自己则与游淼共乘一骑,晃悠晃悠,沿途游山玩水。从正梁关回延边,再过大安,经东梁出塞。
游淼乐得什么都不问,随着李治锋一路北上,积雪铺满大地,沿途山峦一层素白。然而春到日光
晴好,已有翩翩盎然春意。
游淼道:“看,那里有只狍子。”
李治锋随着他所指望去,嗯了声,问:“要么?”随即弯弓搭箭。
游淼摆了摆手,示意留它一条命,李治锋便不管它了。李治锋没有问游淼在茂城怎么样,游淼也没有问李治锋的领地怎么样,仿佛再会面后,什么天下、苍生、战乱、外族,统统都成了天际汇散的流云。
浩浩苍空,茫茫大地,只有这么一骑,两人,在积雪中朝着延边城去。
开春了,正是汉胡通商最频繁的时候。铃铛声响,延边热闹繁华,鞑靼一退,汉人又像过江之鲫,朝着北边涌来。游淼来过好几次延边,却未曾得见如此繁华景象,当即吓了一跳。
比起与李治锋第一次来时,延边何止扩大了两倍!市集几乎都要堆到城外来了,游淼还记得昔日来倒卖茶叶、购买兽裘时,延边还没这么大规模,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重镇,现在看起来,隐隐有塞外第一城的架势。
“这么多人?!”游淼道,“该不是逃难来的吧。”
李治锋道:“这边来。”
只见市集上黑压压的,全是人,游淼还以为发生了啥事,细看才发现是做生意的,真是被吓到了。
游淼:“这也太多了**”
李治锋:“嗯。”
游淼道:“你倒是说点什么。”
李治锋只是看着游淼笑。游淼多年未当ji_an商,现在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似乎都是涌动着给他送钱来的,忽然间就有种摩拳擦掌的心情。
“多亏你的塞外六条。”李治锋解释道,“才有眼下繁华。”
“A?”游淼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东西?”
李治锋牵着马,尽量朝人少的地方走,说:“塞外经商,无论汉胡,俱不纳商税。其一,入城只捐城税,丰俭由人。其二,官府采买,同市价。其三,设汉、胡东西二商司,各执各事,翻译、核价、押货贯标,自行其效。其四,钱财流通,北存南取,官府通票为据,百中抽二为银钱流通税。其五,边戎大将军只管延边治军、城中防卫,官府只管本地官司,不涉钱财。其六**”
游淼:“**”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游淼隐约想起来了,说,“这不是户部拟的,后来政事堂里被唐博拿去垫茶杯的那份令书么?”
李治锋道:“这场仗打了快五年,胡人没吃的、汉人也没北方的货与药材。打胜战后不到半个月,汉人和胡人就都跑这儿来做生意了,第一个月起,此处就繁荣起来了。”
游淼不由得惊叹钱的xi引力,如今百废待兴,南边需要木材、矿与铁等资源,而北方则需要茶叶与盐,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南北的资源疯狂地流入了延边,市场重新规范。
“这要是抽个一成的税,”游淼咋*道,“再修俩皇城都没问题了。”
李治锋淡淡道:“你还想回去修皇城吗?”
游淼哭笑不得,说:“当了这么久的忠犬,一时间没改过来。现在该是得给沙那多陛下盖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了。”
李治锋莞尔,乐道:“有你在,帐篷也是宫殿。”
时已日暮,两人带着马在城外绕了一会儿,李治锋又说:“明天早起再来看吧,现在夜也shen了。”
二人进城,李治锋mo出片金叶子要扔进投钱箱nei,游淼瞬间道:“停!接下来是过日子了,千万得省点。”
李治锋想了想,说,“唔,听你的。”
那城防官儿本来笑逐颜开,都眼睁睁看着李治锋又把金叶子收了回去,接着游淼在李治锋x_io_ng膛上mo来mo去,扒出俩铜钱,要递给那城防官。
城防官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说:“少爷,您是汉人?不瞒你说,汉人没有两个铜钱这规矩的,塞外不通理的胡儿才**”
“你叫什么名字?”游淼冷冷道,说着掏出文书与印玺,“认得这印么?”
城防官瞬间下巴掉地,说:“辽**辽东王,这是**”
李治锋嘘了声,说:“守城的是涂日升。”
游淼马上反应过来,这时候他可不想和涂日升打照面。毕竟说是赵超给他封王了,但他仍算南朝的人,涂日升要是听说他游淼来了延边,过来说话应酬什么的,总不能晾着,一应酬起来说不得就得上哪去做什么,又给交代了,未免受制于人。
“这个这个**”城防官哆嗦道,“游大人,不,王爷,小的这就去通知涂将军**”
“不必了。”游淼拍拍他的肩,靠过去,在他肩旁低声道,“本王爷有御旨口谕,来延边看看,别嚷嚷出去,守住秘密,待本王爷面见陛下后,自然会多多提携你。”
“是是。”城防官就差给游淼下跪了。游淼示意他好好干,有前途,转念一想,既然身份亮出来了,捐出来的钱也可以免了,于是又把那俩铜钱收了回去。
薄暮时分,二人进了城,延边天黑得早,晚上又飘起雪来,李治锋说:“还记得这家么?”
二人站在一个食肆外,抬头看招牌,游淼笑道:“记得,这里都变样了。”
从前游淼带李治锋北上做生意,就在此处,把一包银子与卖身契给他,让他回去吧,别再跟着了,也不必再当奴隶了。
那一天雪花飞扬,无忧无虑的游淼做了一场买卖,心情好得很,嫌带着李治锋回家添麻烦,便在延边这家食肆外,吃过晚饭,就把他给放生了,当时心中想着功德一件,回头扒着马车朝后看,见到飞扬的雪花里,李治锋静静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他给的银钱和卖身契。
李治锋道:“那天你走后,我还想着,要么在这儿开个面摊。”
游淼哈哈大笑,说:“开面摊做什么?就这么没营生么?”
李治锋摆摆手,说“不知道去哪,那天心想,你说不定以后还会来延边,再来延边时,就会路过我开的面摊,不定就又看见你了。”
说完李治锋示意游淼在外面等,径自挤过人,Jin_qu店里间投宿。
游淼站在外头,揣着个袖子。开始还觉李治锋说的话好玩,乐着乐着,心里想起十年前他们在此处分别的那天,一时间既悲又喜又唏嘘,倏然间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得一塌糊涂。
被赵超收监他没有哭;听到李治锋打胜仗了他没有哭;上元夜在茂城外再相见时他没有哭;上了他的马,跟着他一路北上,走过千山万水之间,他也没有哭。
然而在这个时候,游淼的情绪却瞬间都涌了出来。
李治锋走出来,自顾自道:“没_F_了,下回吧。咱们再找**怎么了?”
李治锋被站在食肆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游淼给吓着了,警觉地左右看,怀疑有人趁他短暂离开时欺负了游淼去。游淼却难过地摇摇头,李治锋一动不动,过往行人奇怪地看着二人。
游淼在李治锋一身名贵兽皮上揩了鼻涕,缓过来了,说:“走吧。”
李治锋也没问,便与他再寻客栈歇脚。
然而延边的客栈竟是全住满了行商,从酒楼的天字号_F_到开门做生意的旅店的马厩,就没有一家有位置的。再这么下去,只得去官府了,游淼偏偏又不想找官府。绕了一圈,又回了原先的曾阿牛烤r店,这
时候人不多了。
李治锋想了想,说:“要么去找涂日升?”
游淼有点心动,说:“涂日升的府上可以白住,不过**哎,先想想别的办法吧,民居能借宿么?”
此地压_geng就没多少民居,况且为数不多的民居也全被买下来,当铺子的当铺子,开客栈的开客栈。游淼直到这时候才不住后悔,怎么当初江波山庄就没想到在这里也开个分号什么的呢?
李治锋朝面馆nei看了眼,见里头还有不少喝酒吃r的,便道:“你再等等,我再去问问,这次别哭了。”
游淼:“**”
李治锋Jin_qu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便招手示意游淼也Jin_qu,天寒地冻,烤r店nei一片温暖,李治锋与掌柜的又商量几句,小二便在大堂最角落里架了个屏风,说:“您二位先这里歇歇脚,这几天也是大雪封住了路,南来北往的人大都上不了路,等天晴就好了。”
“凑He一晚上吧,”游淼道,“正好,喝点酒,暖暖身子。”
多了个屏风,后面便放张矮榻垫上席子毯子,虽听得到外头议论,但北方的食店大多这么做,食客酒客们各聊各的,也无暇来探听旁的人说什么,一室闹哄哄的,全是滞留此处的商人。
游淼与李治锋在屏风后换了干_yi_fu,小二又架上个矮案。靠着厚厚的毯子,裹着被褥,烤着火炉,喝着热茶,俨然一片小天地,游淼简直不能再幸福了。
“两位爷吃点什么?”小二笑道,“咱们这儿有上好的烤r烤鱼**”
李治锋道:“带我去厨_F_。”
小二便引着李治锋走了。游淼被火烤得软绵绵的,快要整个人*进被子里去,不片刻便倚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杯盘声响,看见李治锋跪在矮榻上,依次摆开杯盘,游淼便强打j神,爬起来吃晚饭。
“先吃了再睡。”李治锋道,“待会儿陪你睡。”
游淼看到李治锋蒸了碗_chicken_蛋羹,便来了j神。
此时乃是春寒,延边依旧滴水成冰。后院里有冻在冰块里的牛羊tui,把nengr切下来后,以陈皮、丁香、葱、芥等料去了檀味,上屉蒸软,不一会儿就满满地端上来一大盘neng羊r,蘸着椒盐、蒜、三He油与麻酱T的酱碟,游淼险些把盘子也给吃下去了。
“吃点菜。”李治锋道,“r别吃太猛。”
游淼哪里还管他,只是不住猛塞,吃完后李治锋收了桌子,泡了壶碧螺春给他。两人捧着杯子,靠在屏风后的墙上,人生最惬意之事十之不过二三,这样互相倚靠着,只觉这辈子,好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
“咱们还有多少钱?”游淼问。
李治锋道:“正想给你说声,换你管钱么?”
李治锋说着掏出钱袋给游淼。游淼点了点,看到有十五两金叶子,钱袋里还有另一个小钱袋,是当年游淼给李治锋的。
钱袋还是以前的,当初里面的二十两银却早用了,只是李治锋后来又朝里装了二十两,权当留个纪念。
“二十两银。”游淼道,“十五两金。”
李治锋道:“够了,东山领地里,族人还有点钱。”
“怎么好拿你族人的。”游淼道,“明天去把金子兑了,买点货,带着回东山去吧。”
李治锋嗯了声,游淼便靠在他肩上,看着红泥火炉,又问李治锋的领地情况。李治锋随手画了地图给他看,游淼侧头端详了一会儿,李治锋的
领地恰好就在辽东。
辽东已经是北得不能再北了,游淼从前读《山海经》时,海nei东北的大荒志里提到,那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脑袋上顶着个大眼睛的日轮仙nv、三只脚的天鹘、九尾狐盘踞的青丘之国**
总之,就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世界,汉人也从来不到那里去做生意。
游淼问长问短,李治锋也不太清楚,连领地方圆有几里都不知道,只知东到大海,南到松江,西到东梁关,北到长柯山,都是犬戎族的地盘。说得似乎很大,但游淼却知道,这绝对是一桩赔本生意。
辽东自前朝,前前朝,甚至四百年前,中原鼎盛,万国来朝之际,也只将疆域推到了东梁关外。至于关外的广袤平原,大多是荒弃的黑土地,高丽人在那处肆意掳掠,天启建国时曾在东山下设辽东府,边戎大将军布防。
而后因裁减军费一事,辽东撤关,犬戎频频入关*扰,游走于东山下。
然而问到东山平原一年产出,有何物产,族人多少,村镇几数,税收如何,李治锋俱是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最后李治锋索xi_ng道。
“你哥没留下什么账本之类的么?”游淼又问。
“他更不知道了。”李治锋道,“我父王也不知道。”
游淼:“**”
李治锋又道:“回去问问。”
游淼简直哭笑不得,这地方甚是尴尬,要说是汉人的地方吧,却是犬戎人占着,要说是犬戎的国嘛,赵超好死不死,又封了他个辽东王,多半是唐博出的馊主意,把整个辽东一次封给他俩了,反正汉胡一家。
一家果然是一家,但涉及到犬戎的风俗,和汉人的习俗,还是得从长计议,如果可能,按游淼的想法,犬戎要么就试着结束流*的生活,在辽东定居了。
但要更改民风、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是非常非常难的事。
李治锋听了游淼的说法倒是乐观,笑道:“他们愿意听你的。”
游淼道:“嘿,不吃了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听我一个外人的?”
“我听你的。”李治锋漫不经心地说,“他们也就听你的,放心吧。”
游淼本想着已经离开了天启,该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了,没想到接着又得收拾个犬戎的摊子,他当真是忙碌命,一刻也闲不下来。
游淼喝过茶,客栈nei的声音渐小了些,有人在小声说话,夜已shen了,聊天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般,游淼和李治锋说着话,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瞌睡,到最后索xi_ng睡了。
风雪声在客栈外怒号,到得半夜时,附近安静了些,客栈里的商人三三两两也打着盹儿,炉火渐熄,小二关了门,剩下大堂nei温暖的微弱的光。
游淼微微睁开眼,看见一盏五光十色的琉璃灯,挂在屏风上,光华旋转,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翌日清晨起来时,雪停了。
游淼刚起来,漱口刷牙后,李治锋便吩咐小二准备了热水,两人在后院的澡_F_里以热水洗了个澡。
洗过澡后,他们穿过市集,在面摊上吃了早饭,游淼又清点了银两,说:“路应该能走了,来,咱们今天就把钱给花完。”
李治锋道:“不留点过日子吗?”
游淼道:“今天买的东西,自然就是过日子的了,先随处看看。”
李治锋道:“买个挖耳勺,族里没有挖耳勺,大家耳朵都堵着。”
游淼:“**”
李治锋:“?”
游淼y_u哭无泪道:“好的。”
游牧虽然能生存,却终究不稳固,游淼想来想去,还是种地最靠谱,曾经在江波山庄时,他总觉得地少,事实上江波山庄的地也半点不少了,游淼却还是
常常想,要是整个扬州都是他的,那就好了。
现在给了他一块辽东,千顷平原,百里山川,终于有足够的地了,想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岂不快哉?住在辽东的汉人应当也不少,要找人种田,必定是能种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一年几季而已。
游淼在市集上走来走去,看到吆喝的商人小贩就琢磨,关外特产是没必要买的,回去要多少有多少,茶叶就更免了,树苗**种子**这个好。
“小麦能种关外吗?”游淼问。
“行A!”那商贩道,“怎么不能?就是得多费点心罢了。”
“这个呢?”游淼道,“这种也是粮食?”
“这个不是人吃的。”商贩道,“这个是番薯,西边丝绸之路带过来的,把这块给种下去,不用浇水,随便种种就能发芽。吃的时候还吃底下这头,给猪牛羊吃!”
游淼又看了几种作物,塞外以种植玉米、水稻多,水稻居然也能种。游淼记得在书上也看过,东北一地,日晒时间虽短,土壤条件却足够,是能种植物的。
可惜胡人不惯农耕,正梁关nei外,只有少数的汉人在种。
试试吧,游淼买了辆车,还买了大豆、甜菜籽、小麦种子和一种没有听说过的作物,通通装上了车。游淼还买了不少酒槽,预备用山泉水酿酒。
天气太冷,无法种桑养蚕,布匹是不指望了,吃饭实现自给自足就行。什么茶具布匹,南方的特产,通通不要,只买了一叠挖耳勺,就这样挖耳勺还贵得要死。
“这在江南一个铜钱一把。”游淼忍不住骂那ji_an商道,“卖一钱银子,你坑人呢!”
ji_an商道:“哎哟少爷,你也知道江南一个铜钱一把挖耳勺,还跑这儿来买这玩意儿?!”
游淼想了想,说:“我给你签个字,画个押,下回过来时给你钱,你这一整箱挖耳勺,我用三斤天字号人参换,来,给你盖个印。”
说着游淼用辽东王的印玺,给那ji_an商打了个白条,商人顿时就被吓着了,大叫道:“王爷——”
这声喊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游淼在天启做官时,ji_an商之能便早已扬名塞外,乃是中原商会的头号传奇人物,这时候所有人颇有点贼孙子见祖宗的架势。
“嘘。”游淼忙示意道。
游淼收拾东西装车,把钱花得干干净净,当即就有人上来问:“王爷,小的们想出东梁关去做生意**”
“王爷,小人的货是童叟无欺**”
“王爷**”
延边的消息往来最是及时,商人们都是百事通,显然不久前已听说了南边的事,游淼受封辽东王,走马上任的消息没几天就传开了。辽东虽僻处塞外,却有兽皮以及人参、鹿茸等山珍,先前因与高丽开战,后又有五胡入关,久不做生意,如今人人都盯着这块地,想去辽东做生意。
“王爷现在是光杆子将军。”游淼转念一想,不对,好歹有个李治锋,便改口道:“王爷和沙那多陛下现在是一双筷子,要啥啥没有,先回去整饬好了再来。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赚钱的生意没人做,放心放心,名帖准备好,入夏以后到关外来做生意,少不了你们的钱。”
一众商人闻言全部围了过来,惊动了整个市集,李治锋kua上车前,鞭子一甩,喝道:“让路,驾!”
游淼坐在车上,朝一众商人告别,远处城防巡守来了,涂日升带着一群侍卫,听见有人远
远地在喊“王爷”,登时知道非同小可,忙翻身下马,快步跑来,喊道:“游大人请留步!”
“走了!”游淼朝涂日升喊道,“涂将军空了来东山做客!”
涂日升心思复杂,目送游淼出城去。于是王爷与沙那多陛下一辆车,一匹马,晃悠晃悠地出了延边,朝着东边去了。
日升日落,塞外荒无人烟,常常走个几十里地都见不到一座村镇。
然而沿途冰雪消融,较之中原山川,却别有一番景致。大片大片的黑土地上冒出些许新绿,偶尔可见野牛在辽阔的远方吃草,冰雪融化,冷冽的泉水流淌,犹如丝绸般穿过黑色的大地。
天为穹来地为家,李治锋一甩马鞭,以粗犷而浑厚的声音唱着塞外的民谣,声音在天地间回*。
又过了将近十日,游淼_gan觉自己在这天大地大的辽阔环境下,整个人都快要变傻了。
返璞归真,顺应天地,果真是这道理,中原的繁华与喧扰都逐渐离他远去,游淼脑海中一片空白,整日整日地躺在车上,看着天空,_gan觉自己确实与自然成为了一体。
“难怪塞外人搞心计搞不过汉人。”游淼乐道。
“嗯。”李治锋道,“初到京城时,我也看花了眼。”
“这样挺好。”游淼看着天上白云飘过,喃喃道。
终于找到人的聚集地了,大路的尽头通往这一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大村庄临东县。李治锋抵达时,县外便有犬戎人过来接应。游淼先是在县nei走了一圈,这里有上千户人家,他们有种地的,也有打猎的,但给游淼的唯一_gan觉就是穷,极度的贫穷。屋子都是土垒起来的,县nei最有钱的也就是一间四进六廊的大屋子,是个乡绅的家,雇了四十人打理田地。
临东县仍然以汉人居多,但犬戎人守卫了这个县城,接管了城防,也有少量的鲜卑猎户混住,街上还见到不少高丽人。高丽人望向经过的游淼,各自小声讨论。
游淼找来县令,意外地发现,县令几乎是不管事的,也没有衙门,只有一个传令官,已经有许多年不与中原往来消息了。
赵超当年征战高丽时,在本地短暂地歇脚,带领士兵们为临东开垦的田地还在。游淼在县nei转了一圈,当夜乡绅接待,这里能吃的东西也少,大多是冬季储在地窖里的萝卜、白菜等蔬菜。
第二天游淼又上路,jin_ru辽东地界后,人的聚集地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能看见山脚下的猎户村庄,以及河边的渔户的聚散地。这里虽不事农耕,但人还是挺多的,还有许多高丽人,迁到此处后已经与本地人混住在一起,说汉人的话,穿汉人的_fu装,没甚区别了。
第三天,他们渡河再往东,踏着结冰的河面过去。松江两侧的渔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正在冰面开凿洞,各自直起身看游淼一行人。
沿途经过,百姓们显然都怕犬戎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远远地观察。
渡过河后,则是大片大片的青山,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整个天地都被山给挡了,山峦不知道占据了多少地方,犹如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
“到了。”李治锋道。
犬戎人大声喝喊,东山下的平原上,村镇中有许多人迎出来,朝李治锋行礼,李治锋牵着游淼的手下马。
游淼道:“这里就是东山城了?”
“对。”李治锋道,“怎么样?”
游淼走上高坡,看着眼前的景象。
游淼:“**”
整个东山城,就像个乱七八糟的小镇,唯一显眼的就是平原中央一个巨大的营地上,用土堆砌起了一个数丈高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平台,围绕着平台的,是无数土块垒成的平_F_,摇摇y_u坠的_gan觉。
没有街道,也没有市集,有的人家住在土_F_子里,有的人家则住在
帐篷里。粗犷的犬戎汉子站在河边,用冰水_have a bath_,小孩子追逐来去。
平原上还有人在烧火,白烟升起,似乎在烤r吃,远处竖着飘扬的经幡。
“很好**”游淼喃喃道。
“好吗?”李治锋道,“我觉得太破陋了。”
游淼:“**”
李治锋吩咐侍卫们都散了,他一手牵着马,带着游淼进“城”里去。
“没有nv人。”游淼发现了犬戎的特点。
“唔,没有nv人。”李治锋道。
游淼:“**”
游淼道:“很好,再好也没有了,太有挑战xi_ng了,这简直就是让我一穷二白地来开荒A!你说!沙那多!你快说**”
游淼抓着李治锋,哭笑不得道:“你这算盘早就打好了吧!”
李治锋哈哈大笑,从认识到现在,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高兴过,他退开几步,朝着游淼笑着说道:“这就都交给你了!”
游淼y_u哭无泪地看着这个_geng本不能被称为城的地方,然而下一刻,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喊道:“沙那多——”
那孩子冲了出来,狂奔向李治锋,李治锋笑着单膝跪地,抱起了他,转了两圈,紧接着把他扔给游淼。
游淼:“!”
那小孩纵声大笑,抱着游淼的脖子,游淼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扑倒在地,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你是谁?”那小孩汉话说得十分流利。
“叫爹。”李治锋笑道,“这是你小爹。”
“爹!”小孩笑了起来,那声“爹”叫得甚是响亮。游淼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简直都要化了。
“重**重央?”游淼喃喃道,继而激动起来,大叫道:“你是重央!”
“嗯!”重央笑道,“你是游大人吗?你就是游大人!”
游淼怔怔看着重央的笑脸,紧接着想起了聂丹,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抱着重央,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重央莫名其妙,不知道游淼在哭什么,只是懂事地拍拍他的头,李治锋却走过来,单膝跪地,搂住了他们,眼眶发红,mo了mo重央的头。
当天晚上,犬戎的侍卫们为李治锋和游淼扎了个豪华的帐篷,李治锋去安排军务与族中琐事,游淼便抱着重央,待在帐篷里。
东山城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一时间他还无法完全接受与消化,但当重央踮着脚尖,小小的身子努力去点起油灯时,影子映在地上,仿佛就点亮了游淼新的生活。
“沙那多说,”重央跑过来,坐在游淼身前,拉起他的手,让他抱着自己,说,“我爹变成天上的星星了,是真的吗?”
“嗯。”游淼发现重央简直是个j力旺盛的小孩,仿佛永远不会累,他的j神十足,一举一动似乎都_gan染着周围的人,他解释道:“大哥就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你叫他‘大哥’**”重央道,“为什么叫他‘大哥’,他是你的哥哥吗?”
游淼笑了笑,说:“对,他是我的兄长。”
游淼开始给重央说聂丹,说重央所不知道的聂丹的过去,他又解释道:“每个人,都有来到世上必须完成的事。每个人,都是自己nei心的王,当他完成了一生的基业,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天上去,成为闪亮的星星。”
重央问:“那我以后还见得到我爹吗?”
游淼笑道:“会的
,等你完成了一生的使命后,你也会化作星辰,到时就能见到他了。”
重央又问:“星星和星星之间,也会说话吗?它们会碰上吗?”
“夜空虽然很大,”游淼解释道,“两颗星星,只要注定会见面,它们就会遇见的。”
重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你呢?你的使命是什么?沙那多呢?”
游淼道:“沙那多的使命,就是把这里变成一个漂亮的地方。”
重央道:“已经很好了!”
游淼莞尔道:“还不够好。我的使命呢,就是协助他。”
重央道:“那我的呢?”
“这就不知道了。”游淼道,“要等到你长大以后,才能知道吧。”
重央点了点头。游淼问:“你认字儿么?”
重央答道:“认识一点,有八百个字了。”
“不错!”游淼momo重央的头,笑道,“接下来,我来教你。”
晚饭后,两人也累了,李治锋一直没有回来,游淼便给重央neng了外tao,让他睡下,给他盖好被子。看李治锋的意思,是让重央与他们住一个帐篷,这么一家人的_gan觉,游淼倒是很喜欢。
重央躺下后,让游淼给他讲故事,做别的游淼或许还不会,讲故事却是拿手,没一会儿就把重央给哄得乖乖睡着了。
游淼便在一旁发呆,想看看东山这边的账本,没有。
地理县志也没有。
地图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游淼只得百无聊赖地坐着,盼月亮盼星星地等着李治锋回来。
后半夜,李治锋终于回来了,先是去mo了mo重央的小脑袋,给他盖好被子,这才过来和游淼说话。
“山里有个温泉。”李治锋道,“明天带你俩去散散心。”
游淼嗯了声。李治锋道:“今天事多,耽搁了这么久,明天就好了。”
“军队呢?”游淼问。
“都回各自的地方去了。”李治锋解释道。
两人身前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李治锋在炭炉上化开酥油,给游淼做*茶喝,夜shen人静,两人小声聊了几句犬戎的现状,游淼这才知道,达列柯还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逃过山的那边,去投奔与高丽一伙的东犬戎了。
而本地的军队,是李治锋召集过来的,他们并不在一起生活,而是各自在山里打猎,游*。
整个犬戎族约莫有十万人,除却在东山下聚集的这个部落,平时大部分都分散行动,一旦犬戎王发出命令的便将口耳相传,聚集到王所在的地点,自觉拿起武器出征。
就连东山城nei,大部分人也不会久居,他们只是暂时栖息在这里过冬,到开春时,便会把帐篷放在马背上,东西一卷,离开东山,去探索大山、辽东等地。
游淼不由得惊叹这个民族的和平时的自由无拘束与危机时的凝聚团结,_geng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思考良久,朝李治锋道:“还是得有个中心城。”
李治锋气定神闲地喝了口酥油茶,朝游淼道:“这件事,我已经朝族老们提过了,大家都觉得是对的,没有城市,没有家,犬戎就无法建国,会被其他部落欺负,这个你放手去做就行。”
游淼松了口气,说:“这也是你哥哥的想法。”
“嗯。”李治锋答道,“小时候不懂,长大以后渐渐懂了,他的话,有的是对的**怎么?”
李治锋发现游淼看着他笑,有些诧异,把酥油茶递过去给游淼喝,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游淼道:“你有一点不一样了。”
“有么?”李治锋看着自己的_yi_fu,说,“不是坏的吧。”
“当然不是。”游淼乐道,“王者风
范,嗯,有一点,我相信你能做得比你大哥好。”
李治锋笑了笑,不说话。
李治锋比以前更成熟了,身为犬戎王,确实有种统御的风度,这是从千军万马中历练而得到的,将帅的风范,既有坚持,又有妥协,就这一点来说,游淼相信他一定能比赵超,比达列柯,比巴图都做得好。
说不定有朝一日,犬戎将成为塞外最强大的民族。然而游淼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可让犬戎与汉人起流血冲突,所幸在诸胡之中,犬戎因地理位置与风俗的原因,与汉人的交集是最少的,也是最容易He作的。
立下祖训,只要He理,并淡化双方的冲突,以后就能成为友邦。毕竟彼此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高丽,唇亡齿寒,相信双方都懂。
半夜里,重央翻了个身,蹬了被子。游淼还有点睡不着,便起身过去给重央盖被子。重央却在睡梦里抱着游淼的手,游淼只得抱起他,回到自己被窝里,把他放在自己和李治锋中间。
李治锋翻了个身,伸出手臂,让重央和游淼一起枕着,搂着他们俩,安心地睡了。
翌日开始,游淼便计划着打整李治锋的领地了。
就像江波山庄一样,不可能一天就建成,然而只要有想法,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游淼首先要做的,就是学犬戎话。入乡随俗,要全部人改说汉话太难了,而且刚来就这么做也不厚道。李治锋不在身边的时候,重央很好地担任了翻译,外加游淼有心学,所以学起来犬戎话并不难。
于是游淼便一边和重央学犬戎话,一边骑着马,父子俩晃悠晃悠,在附近到处逛,勘察地形,顺便画地图,周围有什么地方,得怎么走,总是得知道的。重央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就像永远都不会累一般,让游淼整个人也年轻了起来。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老了,每天混迹官场,周旋于一群老狐狸小狐狸之间,整个人都无比的老成,时刻提点着自己,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但是和重央在一起,他们俩便像两个疯子般,本xi_ng全部露出来,有时候在草原上学狗叫,有时候挖草地药材。什么都能玩,点火烧树叶也能玩,踩在冰块上滑来滑去也能玩,掉乌gui也能玩**游淼都快变成小孩了。
数日后,他终于勘察完地形,李治锋好不容易找到人,说:“就知道疯玩,都找不到你俩了。”
游淼正在用一个铁杆子圈地。重央踩在泥地里,把泡了水的泥土踩平。李治锋又道:“重央!又在做什么!”
游淼道:“我们在开荒!”
重央附和道:“开荒!”接着又朝游淼道,“爹!开荒是什么!”
游淼解释道:“就是种吃的!”
李治锋哭笑不得,只得neng了靴子,卷起袖子,亲自上阵。重央见他来了,欢声雀跃,挂在他的身上像只猴子,让李治锋带着他耕地。
李治锋tao上马,让马拖着犁具走过去。游淼道:“得弄头牛来!”
于是李治锋便去找了头黄牛,游淼心想这么做不行,重央只会添乱,说不定开到秋天都开不完一块地,便让李治锋召集了族人,愿意留下陪他耕种的都来。
数日后,东西都种好了,以尝试为主。辽东王拄着个锄头,一脚的泥,站在圈出的自家田地里,道:“大家常常出去打猎,也辛苦了,如果想换换日子,找点事儿做的话,来帮我开开荒吧。”
李治锋朝游淼道:“你吩咐他们办事就行,不用这
么客气。”
犬戎汉子们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游淼,还有人在逗重央玩。重央哈哈笑,用犬戎话给他们介绍自己的爹,大意是爹怎么怎么有本事,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游淼忙把李治锋的命令拦下来,他心知肚明,王权不能滥用,毕竟族人们也要吃饭过日子,如果劳动力都花在这上头,不去打猎,等收成的日子就得饿肚子了。
要开荒,就得给他们相应的报酬,如何给报酬呢?游淼家里唯一能产出的就只有李治锋了,最后还是得让李治锋去打猎,多打点猎物回来,再用猎物来交换族人的劳动力。
开始时说好,按原来每天每人打猎的分量的一半,李治锋先以自家的猎物来付,待游淼的田地产出后,再以作物付酬。
游淼心想这日子当真是反过来了,从前在江波山庄时,是别人求着他给地种,种完还得向他缴地税,现在是他求着别人种地,还得付给工钱。当然,以李治锋的权威,族人自然都是愿意的,况且还没到开春打猎的时候,大家也没事做,权当锻炼body了。
于是游淼便与族人们订了规矩,每天想进山的话就去进山去,不想打猎,就来帮他耕地。族人凭游淼画押的白条,开垦完以后,随时可到李治锋处领酬劳,至于酬劳要从哪儿来嘛**
游淼:“**”
李治锋:“**”
“我想想办法。”李治锋一头冷汗道。
游淼道:“你能打到猎物么?”
李治锋道:“还行,但是这白条也太多了**”
东山下,一连半个月,已经被开出了将近两百亩地,游淼的白条也签出去了一大叠。这下负债累累,李治锋得不吃不喝,进山去狩个两三个月,才能把欠债付清了。
“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大家怎么办?”游淼道。
李治锋道:“都是进关去抢,要么我去大安抢点?”
游淼:“**”
“哎?对了!”游淼道,“你不是把你大哥给搞下来了么?”
李治锋:“唔,怎么?”
游淼道:“那你们李家**不对,你不姓李。你们王族,就一点宝物都没有吗?”
李治锋道:“有,但推翻我大哥那会儿,家财都被我封给族中勇士了。”
游淼:“**”
李治锋笑了笑,说:“不然怎么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追随我,南下去救你?”
游淼心想难怪一个两个都对你忠心耿耿的,原来是从你这儿得了好处。
他又详细问李治锋达列柯在位时的治理模式,李治锋一一答了。
游淼才知道,原来达列柯在位时,犬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们先是捡高丽人的东西,后来达列柯和高丽王派来的使者议和了,于是高丽不能捡了,就只能朝西走,进正梁关去抢汉人的东西。
接着胡族打过来,汉人也不能抢了,都成鞑靼的地方了。鞑靼能打,等着抢犬戎的,双方混战一番,虽抢回东西,却得不偿失,何况鞑靼还有贺沫帖儿在。于是达列柯就只好回辽东,到处抢自己地盘上的村庄。
汉人的村庄就那么些,总有被抢完的一天,兔子吃窝边草,吃多了草就没了,于是达列柯只好恢复游牧模式。达列柯在位时,犬戎人都要给王族缴廿三税,十羊缴三,十猎缴三,还得按人头给,搞得怨声载道,不少人便动了推翻达列柯的念头。事实上达列柯率人前往大安,与鞑靼结盟时,犬戎已经到了饥不择食,风雨交加的关头。
当然,李治锋曾经的声望也起了一定作用,最后当他带着汉人的大批兵马杀来时,几乎没用多少功夫,就成功地策反了族人。
最后李治锋推翻了达列柯,对外宣称达列柯已死,实际上这个大哥是逃过江去,投奔高丽王了。
游淼
道:“可是我看族人的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A。”
李治锋道:“他们都把金银拿去延边,和汉人、胡人换吃的去了。”
游淼:“**”
好吧,这真是*l_uol_uo的高买低卖,游淼实在是无言以对了。
眼下的情况,和他到江波山庄的第一年很相似,什么都没有,这次甚至连钱都没有。在这地方,钱也不好用,雇不到人,凡是只得自己想办法。
“除了金银,”游淼道,“还有别的等值货物么?譬如说绿松石、孔雀石什么的。”
李治锋好歹也跟了游淼十年,官宦巨贾家的东西,还是知道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便说:“不用想了,犬戎是有流通的钱,不过和胡人、汉人都不通用。”
“我看看?”游淼心想就算是铁钱,也能换点东西的。孰料重央却mo出一枚“钱”给他,说:“喏,爹,这个就是钱。”
重央手里拿着一枚贝壳。
游淼:“**”
游淼败给他了,重央还提着一袋贝壳,说:“这个可以和咱们自己人买东西用。”
游淼抚额道:“先收着,爹暂时用不到你的私_F_钱。”
李治锋换上猎_fu,说:“朕打猎去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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