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来之前,我坐在房间的书桌边。
这间卧室原本是我一个人住,但从今天开始,有两个我从未见过,甚至前不久才知道他们存在的兄弟要住进来了。
我的双人大床被换掉,换成一个临时买来的单人床。
对面靠墙放着的是他花了一万多块买的木质的上下铺。
我的书架被清空了一半,书桌被清空了一半。
我的世界被霸占了一半。
或许,不止一半。
他们有两个人。
我不在乎那个女人,我只是讨厌别人侵占我的领地。
我爸去开门的时候,我跟着过去,甚至想走在他前头,让他们一开门先看见我。
让他们知道,这个家究竟是谁的。
门打开之前,我听见脚步声,外面没人说话。
我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们有过被掠夺被入侵的经历吗?
一般来说,对待入侵者,应该手持利刃一一解决了他们,但毕竟不能。
我爸说:“你可以把她当阿姨,但虞南虞北是你亲弟弟。”
我看着他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对他说:“好的。”
我倒是想看看这两个入侵了我领土的人长什么样。
他打开了门,我看见了他们。
那个女人跟我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
我以为,她应该是那种妖艳的,往那里一站就会勾人的,是吃人心的妖怪,像纣王的妲己。
然而,她长得太普通了。
不是不好看,只是好看得很不起眼。
她一见了我爸,眼睛都亮了,明明四十来岁的女人,却笑得像个二十岁的姑娘。
至于吗?
她身后,站着两个男生。
我冷眼望向他们,一点儿不客气地打量着他们。
我爸说:“快进来。”
我微微侧身,眼神始终流转在那两个人身上。
他们长得很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双胞胎。
我甚至怀疑,口口声声说他们身上有着他基因的我爸,能不能分辨出这两兄弟的不同。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从大衣,到露出的衬衫领子,再到那两条牛仔裤。
他们在门口换鞋,连袜子都一模一样。
双胞胎,没有个Xi_ng,没有选择,他们是彼此的影子。
那个女人笑着跟我说话,我客客气气地和她打招呼。
她不是我的敌人,是我妈的敌人,但很可惜,我妈死得早,已经不能睁开眼来跟自己的这个敌人针锋相对了。
她拉着那两个男生过来,对他们说:“这是哥哥,叫柏林。”
我的目光往返于他们俩的眼睛,一双无畏地直视着我,像是愣头愣脑的雏鸟,另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没什么表情,没什么情绪地叫了我一声:“哥。”
我发现,他耳朵红了,只有耳朵尖,那么一点点。
怕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毕竟第一次来这么北的北方。
我冲着他笑,并非示好,只是觉得有趣。
突然间,这个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开始变得拥挤,本来有点儿冷清的家,有了声音。
我爸和他们的妈在那里不知道寒暄些什么,睡都睡过了,到这个时候虚情假意地说客套话,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我们三个在这里站着,我不说话,他们也不说。
我像是在看一出戏,看他们谁先绷不住。
站在左边那个先开了口。
“哥,我想上厕所。”
他这句话不是跟我说的,是冲着他旁边那个人。
被他叫哥的那个,显然慌了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们离彼此不过一步远,我清楚地看见他额头跟鼻尖渗出的汗珠。
他抿了抿干到有些裂开的嘴唇,看向我,试探着问:“哥,洗手间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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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有点怕他。
小时候别人就总说,我弟粗心大意,心眼儿都长到了我身上。
其实,只不过是Xi_ng格的不同。
我弟更聪明,但他的聪明不会用在观察人身上。
我比他钝一些,成绩也不如他,总是会分心,什么事都能让我分心好久。
进门之前我就在担心,进门之后我开始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半路突然出现的哥哥一直看着我们笑,但他笑的时候眼神很冷,像是藏着刀。
那刀很锋利,趁着我们不注意,一点一点削去我们的骨肉。
杀人于无形。
我本来就不太擅长跟人交朋友,遇到这种人,更是只想躲着走。
可是,我弟逼着我主动说话。
因为我弟要去厕所,我被迫开了口。
“哥,洗手间在哪里啊?”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躲在被窝里看的书,亨伯特说“洛——丽——塔;舌尖得由上颚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当我看着他,叫他“哥”的时候,那一个音节发出来,轻飘飘的,触不到牙齿触不到上颚,但这一个字带给我的震撼却不亚于洛丽塔之于亨伯特。
我不是说,他是我的洛丽塔。
这太不合适了。
只是,十七年来这个哥哥的身份都是属于我的,却在这一天,突如其来,有人分走了我的一半位置。
我并没有觉得不开心,没有被冒犯。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会管别人叫哥。
还是,亲哥哥。
他们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没乱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我弟这人,到哪里都能很快就适应,但我不行,我甚至不敢乱碰人家的东西。
我看着他把我弟送过去后又转了回来,吓了我一跳。
我很怕跟他对视,好像看一眼就会被识破秘密。
可我没有秘密。
没有秘密,但还是怕。
他走回来,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或许因为,我不打招呼地就抢了他的一半世界。
我跟我弟会分享他的爸爸,分享他的家,分享这里的一切。
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我觉得,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大概是恨不得把我们赶出去。
我站在那里,手心发烫,不敢看他。
“喝水吗?”
他突然开口。
没等我回答,一杯水递了过来。
我愣了一下伸手去接,然后意外发生了。
我没想到那杯水是烫的,他握着被子的把手递过来,我急着去接,结果烫到,没握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水洒在脚边,我们俩的拖鞋跟袜子都湿了。
脚面火辣辣的疼,可我慌张得来不及管那么多,只想着蹲下来看看他有没有烫伤。
来到他家的第一天我就闯了祸,还让他受了伤。
爸妈过来问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