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新闻频道中,外景主持人站在一栋别墅前,对着镜头说:“黑帮的宿愿又激起了新争,鲜血污染了市民的双手。观众朋友们,现在向大家播报本市发生的特大连环杀人案件的最新进展!本市的xx区xx栋别墅内,一夜之内,凶犯枪击102人,其中50人当场死亡,21人重伤,31人轻伤。公安部门表示,此案可能关系到黑帮仇杀,目前嫌疑人已被逮捕,择日将开庭审理!现在我来采访一下刑侦大队队长,陈队你好,请问……”
看守所内,黑白电视一闪一闪,丝丝作响,一众囚徒一边扒饭,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等待审理的重犯被关押在城郊,一座布满铁丝网的堡垒中。
刚被抓进来的强子像李小龙一样,揉了下鼻子,歪嘴叹了句:“真屌”完全忘记了自己聚众吸毒那点小事。
梁晖拿着饭勺,充当麦克风,有模有样地学到:“观众朋友们,现在我来采访一下浩哥。浩哥!你扫死他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感觉?”
沈浩漠不关心地看着电视,好像是个局外人。被梁晖问了几句,他也没理这个自称神经错乱的强ji_an犯。直到对方偷偷拔出一根烟,给他点上。他才咧嘴一笑,懒洋洋地抽了口烟,笑道:“感觉?一个字爽!三个字,爽死了!”
沈浩是一个强壮而安静的男人,若不是眼下有一道短短的伤疤,看起来甚至有些像个普通白领。但当他说话的时刻,那伤痕配上他笑起来雪白的利齿,戾气的口吻,十足一匹危险的野兽。
强子与梁晖等人纷纷吹起口哨,鼓掌捧场。
周围那些上了年纪,荷尔蒙消退下去的囚犯们赶紧离他们远些。年轻人就是不知死活,这种暴徒也敢招惹。但青春是无敌的,沈浩在年轻犯人的拥簇下,听到了无数赞叹和众多疑问,最多的就是“你怎么能把程老板连锅端了?”“给你撑腰的是童爷吧?”“浩哥你怎么做的,太威了”……
沈浩懒得搭理,利落地把烟踩灭,拨开那堆人,自顾自回单间,躺回了床上。
天空依然是那么蓝。
一架波音飞机轰鸣而过,在无垠的天空划过一道分界线。
沈浩看那只胖大的铁鸟,远远飞向天际,心中狂想到:它会不会像自己小时候折的纸飞机一样,飞到半路,突然一个倒栽葱,来回倒转着,像个风车一样掉下去?
童年的时候,在那片拆迁的老城,他与伙伴们一起在那空空的水泥堡垒中嬉戏。夕阳下,他站在高高的天顶上,将手中的纸飞机用力掷出去。
伙伴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在红日的浸染下,声浪ch_ao热。
他的青春,就好像那架纸飞机一样,本想飞得很高,没想到,没飞多远,就一路坠落。
他并没想过变成一个杀人犯。混到这一步,除了想起他苦命的娘,他只想一个人,小玉那个小兔子。
那小兔子长得整整齐齐,浓黑柔软的头发,发尾子却卷卷的。腮边有个小梨涡,上身套一件韩式黑马甲,下身裹一条红色紧身牛仔裤。不男不女,不土不洋。若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什么傻逼东西,小玉马上就抓住他的胳膊,扭糖一样撒娇:“浩哥,我要那个!你给我买那个!”
沈浩一翻价码,二千大洋。他又不是提款机,立刻赏给小玉一巴掌,醒醒神。
小
玉嗷了一声,依然不甘愿地刹住脚,执着道:“rain就穿这个牌子的衣服,我也要穿!”
沈浩皱着眉头,看那招贴上x_io_ng肌发达的男人,低头道:“你要变得跟他一样?”
小玉风骚地嗯哼了一声。沈浩捏住他的下巴,贴着他耳朵道:“老子不肏这么倒胃口的男人,你要和他一样,我就再也不肏你了。你还要不要?”
小玉被他喷出的热气呵得直抖,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涨成猪肝色。犹豫良久,擦着口水离去。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腮帮子上的咬肌都因垂涎而合不拢。
就这么个货色,居然把他勾下水,变成个死gay了。张立军也个gay,都看不过去,反复叫他去人民医院看看眼科,铁口直断道:“你被眼屎糊住了!丫是个小骚货,小神经。你和谁搞不好,和他搞?早晚悔死你!”
张立军和他是铁哥们,互相借过钱,一起进过局子,他都如此说,更别说他的亲娘了,好一顿嚎啕。要不是有他赌鬼老爹垫在前面,怕不会接受儿子去搞基。
搞基总比mo牌九好。他妈这么喃喃道,也就慢慢把自己安we_i服帖了,不再说什么。
呵呵,好个屁……他闭上眼,摇头笑道。
他是怎么喜欢上这个小神经的?肯定不是这兔崽子一天到晚在酒吧里晃悠,傍大款的时候。那条霓虹闪烁的街上,各色酒吧,里面有些个基佬出没。一帮下面毛还没齐的小崽子,用紧身裤把屁股绷得翘起来,颤巍巍的,好像女人的x_io_ng器一样,来回扭胯,勾引那帮基佬,如果有人上钩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
小玉是其中最眼高手低的一个。他仗着自己皮白肉嫩,提着屁股蛋子卖骚,着实赚了几笔。有几个冤大头替他买了ck内裤,古龙香水,白金脖链子,还有痴情的,替他交了一年大专学费,让他继续维持“学生哥”的最佳卖相。
得意的时刻,小玉坐在吧台里的高脚凳子上,把鸡尾酒喝得吱吱作响,对一旁的小毛头们炫耀道:“喏!这是天梭手表!kevin买给我的!”
旁边的朗朗看了,撇嘴道:“假货吧,真的和这个不一样咯……”
小玉瞪眼道:“你妈才是假的!他连发票一起送给我的!”
朗朗本名不知,自诩混了个三流艺术院校,是气质型基佬,取了个钢琴家的艺名。他对小玉不屑一顾。当下反唇道:“你妈没教过你认发票吧?认得几个字不?”
小玉被戳了痛处,大发yin威,两人互相问候对方老母。朗朗有些精英的格调,见好就收,拍屁股走了。空余下小玉一个人恨恨的喝闷酒,要了杯燃着火焰的烈酒。一口灌下去,肚子里都冒烟。
沈浩把酒钱一起算到了小玉头上,小玉慷慨拍出几张毛爷爷,打着酒嗝道:“老子有的是钱!哼!”
沈浩数了数钱,无情伸手说:“还差一百。”
小玉愤怒,对着朗朗远去的方向呸了一口,悻悻掏钱,然后他站起来,一摇一晃地绕过椅子。他的腿细的像只小鹿,小屁股翘着,牛仔裤里露出一截细腰。在沈浩看来,丝毫没有诱人的感觉,反而有些伶仃可怜。
沈浩吸了口烟,问他:“你妈呢?”
小玉半醉半醒,回眸瞪他,怒道:“你妈才是鸡!”
沈浩摇头,一字一顿,大声道:“我是问你妈在哪里?怎么不管你?”
小玉迷瞪了一会,才听懂,潇洒挥手:“
我妈在东莞做生意!忙得很!是事业女xi_ng!”
沈浩嗤笑一声,道:“知道了,你妈死了。”
小玉被他说得青筋暴起,呼吸时缓时急,哆嗦了半天,昂头道:“我又不用她养!老子有钱的很!回去反要给她钱哩!”
沈浩无动于衷,埋头点钱。
小玉一个人站在哪里,被透明了。他好像嘴被塞住了,顿时委顿了下来,佝着肩,半响才转身,往外走去:“我又不用她管,我给她钱就可以了……”
外面的街道好像一个黑色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小玉念道着:“只要我给她钱就行了……”迈着两条细腿,踉跄着,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
沈浩用余光扫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丫早晚要玩死自己。
果不其然,小玉的行情没维持多久,就塌台了。他相好众多,到处下饵,有钱就跑,屁股刚热就挪摊子。基佬们掏出兜里的钱,臊都没tian到,心情不爽可想而知。一传十,十传百,小玉就成了日货,人人抵制。
那一天,小玉跟他的金主在门口大打出手。那壮男足足有一米九,穿了身灰西服,膀大腰圆,将乱踢蹬的小玉提起来,叫骂道:“小赤佬!把我的手机还有相机都还出来!”
小玉梗着脖子,扑腾几下,发现对方手劲太大,怒道:“你不是送给我了?”拔脚踹出无影腿。
壮男呸了一口,轻松挡下,一个下勾拳将他打飞:“你顺手牵羊!老子才没送你!”
小玉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壮男乘胜追击,在门口摆开擂台,一顿拳打脚踢。朗朗等人坐在吧台内,观赏小玉被痛殴的现场,犀利点评为“报应”“天诛”。
壮男基佬一顿拳,打得舒爽了,从小玉的裤兜里搜出手机,哼道:“老子不是舍不得钱!手机上还有客户名单,怎么会送给你!想要钱?我就给你!”
一把红绿票子掏出来,对着脑袋抽了过去。
小玉被他抽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半天爬不起来。那把钞票飞舞在半空中,像出殡的冥纸,撒得满地都是。
看客阅览了替天行道,满足散去。
小玉蜷曲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等回过气后,他勉强支起身子,跪在地上,将钞票一张一张捡起来,抖索着手,仔细抹去上面的泥灰。在那条宝马飞驰,流光四溅的街道上,好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沈浩站在落地玻璃前,叼着烟,看着他捡钱。夜间的湿雾,店里的大麻香气,令他在影影重重中,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赌鬼阿爸输得精光,别人就到家里来要债。踹开门才发现家徒四壁,他妈哭了,拿出烟酒求人家,说:“我和那个死鬼已经离婚了!他一分钱也没给我!拍屁股就跑了!”
要债的人不信,连床底下的箱子匣子都拖出来搜,真是一穷二白,一个铜板没留。他们气的随手把箱子从窗户扔了出去,骂道:“丧气!”
楼下,那箱子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破烂零碎统统撒了出来,还有他的课本。他妈颤颤地跑下楼,跪在泥地上,将那些书一本一本捡起来,用手细细展平……
小玉弓着腰,捡了好久,才把钞票捡完。他将那些钱塞进衣服的内衬里,用手撑着地,爬了起来,脚步不稳地溜进酒吧里,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猫在那里。
小玉的额头上老大一块青,嘴上紫红的血凝成块子,身上也染了好几片。他脸上被抽出的三条指痕,高高隆起,滑稽得很。他不声不响,就那么缩在角落里,远远听着热闹的舞曲,愣愣地看群魔乱舞。
倏忽间,沈浩觉得小玉变得可爱了,以往他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总爱摇着自己几根华丽的尾羽。而现在的小玉看起来,毛发细柔,连睫毛都是低垂的,就好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
狗,乖顺得傻气。
这一种古怪的情绪,促使他倒了一杯樱桃甜酒,放在小玉目前,低声说:“别哭了,小兔子。”
小玉惊慌地看着他,瑟缩了一下,才怯怯的接过酒杯,小小啜了一口。他空洞的眼中,忽然积聚起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酒杯里。
小玉的喉咙里压抑着一团颤音,肩膀每过一会就剧烈抽搐一下,在酒吧那团暧昧的灯光下,他哑哑叫了声:“浩哥……”
当晚,他们就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