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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非地。

可他云蔺寅只想鲜衣怒马少年时,逍遥自在走天涯。

他不喜欢武林门派为争高下的尔虞我诈,也不愿意被为了结盟而迎来送往的俗事缠身。他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云家二少爷,其它事情就推给大哥云井羡去烦恼吧。

云家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云蔺寅一直宽松教养,把光大门楣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云井羡身上。于是云蔺寅这位二公子就更加懒散、不务正业,整日只顾游山玩水,风花雪月。无论是盟友之间的走动,还是家族名下的产业,他都是片叶不沾身。

外人看来,云二公子不求上进,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但是云井羡却很羡慕这个唯一的弟弟。

自小云家父母就对云井羡极为严苛,习武练功、圣贤礼教、诗词歌赋、合纵连横和商贸贾道等世家公子该学的他一个都没落下,他还必须比一般人都刻苦,毕竟他是云家长子,肩负着一个家族未来的兴衰。所以他几乎没有玩过,更别说像云蔺寅一样诗酒江湖。

云井羡犯了一个错误,是不该,要挨骂受罚。而云蔺寅犯了一个错误,是常态,在娘亲怀里撒娇打个滚儿就过去了。

云井羡很想拉云蔺寅下水,一起为云家做点事。可是每每提及,云蔺寅都会插科打诨过去,瞧着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操碎了心的大哥着想。那好,既然不愿为家里分忧,就献身联姻吧。

云井羡给云蔺寅找了几张江湖世家女儿的画像。云蔺寅伸出不沾阳春水的手指,捻起其中一张说道:「面无表情,一看就十分难伺候。」

云井羡白了他一眼,取出另一张面带微笑的画像。

云蔺寅却摇了摇头:「瘦得跟猴似的,肯定不好好吃饭。这要是在一张饭桌上,铁定会影响我食欲。」

云井羡踩了他一脚,云蔺寅吃痛一声,又开始对其他画像挑刺:「你瞧瞧这名少女,花朵一样的年纪,偏要穿个全白的衣裳,说明什么?她心有青灯,常伴古佛,指不定哪天就拉着我一起剃头发去了。」

云井羡收拾好所有画像,气愤地转身走人。云蔺寅摸摸鼻子,心想又把大哥惹毛了。不过应该都已经习惯了,过两天就好。

云井羡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云蔺寅。他借着木长风病重一事,让云蔺寅去送灵芝,名义上是云父云母的要求,实质上是云井羡的安排。云家与木家算是世交,云蔺寅与木水遥年龄相仿,虽然不常走动,但是能从几次的会面中感受到木水遥对云蔺寅的感情。若能促成这段姻缘,也算美事一桩。

云井羡以为自己打的是如意算盘。却没料到,云蔺寅自木府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

云蔺寅时常站在廊檐下,一站便是一个时辰。任谁说话都不搭理,只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盯着什么人看,但是明明眼前只有纷纷扬扬的白雪。

有时候,他还会走到井边,往井里头看,仆人们问他在看什么,他回答,月亮。

最匪夷所思的是,有一次云井羡去找云蔺寅,发现云蔺寅在画画,画一个人,还是个女人。画像上的女子一袭白衣,杨柳细腰,看上去应是位窈窕佳人。但是云井羡不得而知,因为云蔺寅没有画脸。

云井羡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穿白衣的女人?」

「胡说。」云蔺寅差一点跳起来反驳,「穿白衣的女子最是高洁,穆如清风。」

云井羡扯了扯嘴角:「不是说太瘦会影响你食欲?」

「你不懂。」云蔺寅瞟了他一眼,「仙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云井羡按捺下揍人的冲动,他终于问出最大的疑惑:「怎么不画脸?」

「画不出来。」

「没见过这名女子?」

云蔺寅没有回答。他自然是见过的,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张脸和那个人,不搭。不是说苏霜其貌不扬的缘故,而是在他想象中,苏霜应该长着另一副模样。

云蔺寅的目光停留在画上,思绪飘回了命中注定的那一日。

他奉命赶路,前往木府探望木长风。明面上是世交之间的关照,私下里云井羡却暗示他去结秦晋之好。云蔺寅自是百般不愿,但是最近总惹大哥生气,便也不敢再拂了他的意,想着去一趟权当走个过场。

那本该是平凡枯燥,略显乏味的一天。却因一场不期而遇,成为了云蔺寅一生的挂念。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百无聊赖地喝完茶,正准备起身走人,对面客栈里一名白衣女子飞窗而下,惊为天人。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女子翩跹落地,轻若片羽。

清尘绝逸。

能瞧见这样的一幕,云蔺寅心想这一趟来得值了。他恨不得立刻上前自荐,却怕自己鲁莽行事唐突了对方,便不愿行俗人之事。

万万没有想到,在木府他竟然和白衣女子再次相遇。并且知道了她的名字,苏霜。

人如其名,像是融化不了的冰霜。

苏霜迈入木府厅堂之后就摘掉了幂篱,云蔺寅终于如愿一睹真容。只是云蔺寅盯了她许久,她也未曾扫过他一眼。其实,苏霜从未正眼瞧过谁,她总是目视前方,仿佛任何俗尘都入不了她的眼。

后来,苏霜为木长风治病,云蔺寅竟然心生羡慕,昏迷了五日的木长风有幸与苏霜近距离接触。

一炷香后,木家的人迫不及待地冲进屋内关切木长风,唯有苏霜飘飘拽拽地走了出来。她依旧孤傲清冷的模样,只是略显疲态。一个不小心踩滑了脚,云蔺寅健步如飞,眼疾手快,拦腰扶住了她。

云蔺寅第一次与苏霜离得那么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的冷香。苏霜只瞧了他一眼,道了句多谢,便快步离去。云蔺寅却愣在原地,回味着触碰到她的身子是那么软,腰是那么细。

云蔺寅开始想方设法接近苏霜。席间他向苏霜搭话,可苏霜总是不咸不淡地回应他。任大家下箸如飞,苏霜夹菜吃了两口便停了筷,起身离席。

仙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吧,云蔺寅心想。不过云蔺寅还是注意到了苏霜的异常,苏霜每次看向木家人的眼神,都按捺着一股淡淡的恨意。方才离席,似乎是藏着心事。云蔺寅不得不怀疑苏霜此趟进木府的动机。于是他紧随苏霜其后,来到了庭院。

苏霜果然顿足于井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对着井水犹豫不决。虽然不能确定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瞧她神色,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蔺寅上前阻止了她。可苏霜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忐忑,反而淡定自若,从善如流。

有一就有二,云蔺寅料想苏霜不会轻易放弃,于是打定主意跟着她。始初,云蔺寅以为苏霜真的想要对木府不利,可每每见她犹犹豫豫的,就知道她心中不忍。尤其是当自己打断她后,她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更让云蔺寅确信,他们此后你出手我阻止的较量,更像是苏霜在等待云蔺寅阻止她,好让她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证据便是那日他并未出面,躲在角落里眼见小芳虽然打断了苏霜的行动,但是在小芳离开后,庭院里又只剩下苏霜一人,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可她并没有。

因为苏霜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心狠之人。

相反,她还是一个心善之人。

那日,云蔺寅去山里找苏霜,瞧见一名顽童差点失足落崖,他正准备出手相救,却见一道白影抢先他一步救起了顽童。若非心善之人,怎会下意识地救人,速度比他还快。苏霜去山中,是为了摘曼珠草。后来木府另聘郎中,云蔺寅才知道曼珠草可解木长风身上的余毒。若苏霜有心要害木府,要害木长风,何必多此一举采摘什么曼珠草。

她不过是个口是心非,刀子嘴,菩萨心肠的善人罢了。

故此,当木水遥构陷苏霜之时,云蔺寅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苏霜却站出来认下了这一切。云蔺寅知道,苏霜不是畏惧木府人多势众,而是玩腻了这场游戏。她对自己的故意疏离,只是不想他夹在木府与她之间左右为难。

这样的人儿,即便知道了她就是杀手毒娘子又如何,她也曾经有机会像木水遥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木府小姐,若非生身父母的抛弃,她又怎会走上不归路。

苏霜最后也没有杀死木府的人。她选择了离去。她飞身离开,一如云蔺寅在茶肆初见她的那幕,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云井羡为了让云蔺寅恢复昔日朝气,便给他安排了一些差事。其中一件是拜访七王爷。

云井羡向来长袖善舞,虽然身处江湖,但是不忘结交朝堂,因此偶尔会为七王爷办事。云蔺寅没有问拜访的目的,只当真的是去送礼的,也没有去看夹杂在礼物中的书信。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屋瓦,石阶,竹丛,皆覆满皑皑白雪。结冰后的湖如同一面镜子泛着透澈的光亮。

天是极冷了,可水榭里的主与客却仿佛察觉不到寒风的刺骨,只顾喝几杯烫过的热酒,畅谈九州。

七王爷和云蔺寅一个身在朝野,一个出生江湖,全因云井羡两人才得以相识。两人虽鲜少往来,但每次遇见也算相谈甚欢。

「蔺寅大才,若能同令兄一样辅佐本王,本王必是如虎添翼。」

云蔺寅举起手中的折扇摆了摆,笑道:「众生皆苦。能这般被人伺候着吃酒赏雪,已是人生大幸。掉头发的事,还是交给大哥烦恼吧。」

听罢,七王爷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他虽然很想将云蔺寅收为己用,但是怕说多了会适得其反,便不再相劝。

忽而,云蔺寅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七王爷鲜少得见有什么能引起此人的兴致,便也随着云蔺寅的目光望去。

原来是对面的廊上走过一名带路的大管家和一名跟在其后的女郎中。

「这女郎中有何特别之处?」

「郎中?」云蔺寅感到莫名的熟悉,「王爷府上何人病了?」

「一名爱妾在雪天里感染风寒罢了。」

云蔺寅哦了一声:「倒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瞧她的背影好看。」

云蔺寅的话真假参半,他确实是看着女郎中的背影愣住了,却是因为十分眼熟。

如月如风,似雪犹莲。

两个月来,云蔺寅从未忘记苏霜。尤其是在木府将苏霜的画像张贴街巷各处,以告天下杀手毒娘子的真实容貌之后,苏霜的面孔就像是被人拿小刀刻在了云蔺寅的脑海里。

可女郎中那张脸,却又和苏霜截然不同。

女郎中走远了,云蔺寅这才收回视线,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令人捉摸不透。

「苏姑娘,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客房。」

女郎中点头示意:「有劳了。」

女郎中走进屋中,合上门,耳闻管家离开,她取出一套夜行服。

夜已深,她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起来,最终停在一个最为贵气的院子,跳到屋檐,掀开一片瓦,视线正对屋内的杯口。

她正准备下毒。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猛然转身,向身后的人一掌甩去。那人迅速躲过,并且一个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的是你?」云蔺寅压低声音,听不清他究竟是讶异,还是高兴。

她正准备反击。

「什么人!有刺客!」

「弓弩准备!」

两人看了眼下方,原来是他们站在屋檐上被发现了。

侍卫头领认出了云蔺寅,以为云蔺寅是在抓右边身穿夜行衣的刺客,于是命令道:「射右边那个!」

院子里很快布满了侍卫,一人一手弓弩,朝刺客射去。

眼见侍卫不敢动旁边的云蔺寅,刺客立马跑向云蔺寅。这下,侍卫们不知道该不该射箭了。云蔺寅是七王爷的贵客,万一伤着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刺客迅速捡起一支掉落身旁的弓箭,箭头朝云蔺寅的脖子刺去,却又在皮肉之处停了下来。

侍卫们见刺客以云公子为人质,便不敢再上前,也不敢射箭,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苏霜要挟着云蔺寅离去。

刺客带着云蔺寅跑了一段路,最后扔下云蔺寅,准备自己逃离。

哪知云蔺寅跟了上来,紧追其后。

刺客此刻已经自顾不暇,额头冷汗涔涔。她刚才虽然躲开了许多的弓箭,腹部还是中了一箭,加上跑了一段路,如今只觉得两眼发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苏霜四岁拜药娘为师,学习药术。

五岁药狗。

六岁药人。

十岁用毒,完成了第一个杀手任务。

此后经年,在庄主和药娘的命令之下,她杀人无数。可除此之外,她没有杀过一个人。

有一回,她救了一只兔子。兔子被捕鼠夹夹断了腿,鲜血淋漓,苏霜瞧着兔子很是疼痛,便为兔子处理伤口。

药娘见到后,却命苏霜杀了那只兔子。

平时杀人没什么,可杀那只兔子的时候苏霜有些不忍。兔子无辜。

药娘也觉得奇怪,庄主说苏霜是杀手的料子,而苏霜却不忍心杀一只兔子,难道她们看走眼了?可苏霜做任务的时候,分明眼皮都不眨一下。

后来又有一回,药娘看见苏霜在救治一名小女孩。

药娘问她在干吗。苏霜说,救人。药娘扇了她一巴掌:「荒唐,我们是杀手,救什么人!」

苏霜不闪不躲,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她只是极为平静地说:「可世人都说,医者,仁心。」

「呸!」药娘啐了一口,「学了点医术,你就真把自己当医者啊?你不过是个杀手,杀手心软必自毙!你只有一直狠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学做什么人!」

从那以后,苏霜越发逼自己心狠。

她一直提醒自己,她是毒娘子,毒者,杀心。

她是杀手,而不是个人。

「你不是个狠心的人,何必逼自己心狠。」

突然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闯入。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苏霜,她可以不心狠。

苏霜慢慢恢复了意识,从沉睡中苏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阴魂不散的脸。

「别动。」云蔺寅紧皱眉头,担忧地说,「刚包好伤口,你一动,又要裂开了。」

苏霜看了眼腹部,已经用白布包扎止血。她知道是云蔺寅救了自己。

「你怎么会认出我?」

苏霜去王爷府,是易过容的。而她去木府的时候也是易容过的。所以木府对外张贴的画像,根本就不是她。可是,云蔺寅是怎么认出她的?

「若将一个人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两个月,再见到时,化作灰也是认得的。」

云蔺寅一脸哀怨的表情,仿佛在说让我魂牵梦萦两个月都是你的错。然而苏霜视若无睹,她接着审问:「你怎么会在七王爷府?」

「这话该我问你吧。」云蔺寅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刺杀七王爷?」

「庄主之令。不该我问的,我从不过问。」苏霜见云蔺寅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便也不藏着。其实云蔺寅的问题她还是稍微打探过的,七王爷纳妾众多,许是他辜负了什么人,惹得庄主不高兴。否则暮愁山庄这样一个江湖门派和皇室能有何牵扯。

「不能商量?」云蔺寅稍显期待地问。

「不能。」苏霜斩钉截铁地回绝。

「既然不能商量,那只有一个选择了。」

苏霜冷哼一声:「抓了我,向七王爷邀功。」

「那我可舍不得。」

苏霜没想到云蔺寅不仅救她,还不抓她。她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云蔺寅在打什么算盘。

只听云蔺寅缓缓说道:「我要一直盯着你,不让你有机会向七王爷动手。」

苏霜感到不可理喻:「云公子很闲?」

「还好还好。」云蔺寅谦虚道,「人称江湖第一纨绔。」

云蔺寅不睬苏霜嫌弃鄙夷的表情,从桌上端来一碗鸡汤,小心翼翼地呈到苏霜面前:「特意为你熬的。」

苏霜刚想说不喝,但还未开口,就听屋外吵吵闹闹。

隐约听见屋外的人大喊着什么,偷鸡,还鸡,赔钱……苏霜不解地看着云蔺寅。

云蔺寅一脸尴尬:「七王爷全城搜捕刺客,小可只好带你躲进林间的农舍。」

苏霜嗯哼一声。

「小可想着给你炖个鸡汤滋补,便去邻居家『借』了只鸡和灶台。」

苏霜心下了然一半。

「小可从来没有下过厨,把邻居家的厨房烧了一点点。」

看屋外的架势,显然不止一点点。苏霜猜到了来龙去脉,倒不说破。她看着云蔺寅一脸赔笑的模样,叹了口气,接过云蔺寅捧在手里的鸡汤,喝了下去。

云蔺寅果然寸步不离苏霜。

苏霜要离开农舍,云蔺寅便紧随其后。苏霜使用轻功在林间游走,云蔺寅也使用轻功。就连苏霜起如厕,他也蹲在二十米外的树梢上盯着。苏霜去往市集打探消息,发现满城都在搜捕她。无奈之下,她又回到了农舍。

夜间就寝,两人共处一室,只不过苏霜睡在床上,云蔺寅卧在暖炕。午夜云蔺寅也没放松警惕,他缠了一根丝线在手上,牵连着屋门,但凡窗门有动静,丝线便会作响。

不过云蔺寅的伺候也是极好的。

苏霜渴了便有人递茶,该喝药了便有人熬好药,饿了便有人摆满一桌子的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霜心想,她尚有使命在身,如今箭伤已愈,差不多是再行刺的时候了。

夜间,云蔺寅已在暖炕睡死。苏霜掏出一瓶迷香,她正准备起身,奈何寒夜风凉,苏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边暖炕上酣睡正浓的云蔺寅竟如临大敌般突然惊醒,双眼惺忪还红彤彤的,就立马跳下了暖炕,也不顾冷暖,第一时间跑来苏霜身边,不安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着冷?该不会感染风寒了吧?」

苏霜又气又好笑,气的是逃走计划失败,笑的是云蔺寅紧张死了的模样。苏霜只摇摇头:「不冷,只是鼻子痒,打个喷嚏。」

云蔺寅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然后他扶着苏霜重新躺下,帮苏霜掖好四方褥角,才重回暖炕。

云蔺寅并不知道,当他再次沉睡的时候,苏霜望了他许久。

而云蔺寅在意的是,苏霜的箭伤明明好得差不多了,可是面色却一日比一日惨白。难道真是染了风寒?每当云蔺寅说要替苏霜找个郎中,就会被苏霜取笑,她自己便是最好的郎中,怎还要去找别人。「冰天雪地的,又受了伤,身子自然恢复得比往常慢一些。即便伤口愈合了,元气也是大伤,需多费些时日调养。」苏霜解释如斯。

云蔺寅还想再问,苏霜岔开话题:「你还打算盯住我多久?」

自然是一辈子也愿意的,云蔺寅心想,到了嘴边又成了另一番话:「直到你打消刺杀七王爷的念头。」

「我可以不刺杀他。」

云蔺寅露出讶异神色。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云蔺寅正襟危坐,一副准备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

「我想吃粳米糕。」

「啊?」

苏霜悠悠地说道:「都说茗香阁的粳米糕,一糕难求。卯时去排队,都等到申时才买得到。我馋它许久,若云公子能替我买来,我便不刺杀七王爷。」

「就这?」

「就这。」

云蔺寅双手一拍:「这有何难。」他嬉皮笑脸地道:「你便是说要那茗香阁,我也必定给你买来。」

云蔺寅一激动,得意忘形地甩开了衣袖,全然忘记自己在袖中藏了什么,一卷画纸从宽袖中飞脱而出。

苏霜抢先云蔺寅捡起了画纸,白皙的手指将它一寸一寸地展开。

不用说,画像上的人正是苏霜。

向来没皮没脸的云蔺寅,此刻竟然脸红了。

云蔺寅本以为苏霜要么责骂,要么不屑,哪知她竟夸了一句:「画得不错。」

云蔺寅趁机得寸进尺,咧嘴笑道:「若能把脸也补上,这幅画就完美了。」

言下之意,他是想见苏霜的真容。云蔺寅早觉得脸和人不搭,如今见苏霜换了副容貌,便知她一直都有易容。

「看你表现。」

苏霜没有直接拒绝,云蔺寅喜不自禁,他看向苏霜的眼神愈发炽热,好似自己与她更进了一步。

林间农舍,炊烟袅袅。骤雪初霁,白雪似乎融化了一些。

翌日,云蔺寅早早晨起,要为苏霜去买粳米糕。

临行前,他有些惴惴不安:「你不会趁我不在,又去刺杀七王爷吧。」

苏霜咳嗽两声:「你瞧我这病恹恹的模样,还有力气出门吗?」

云蔺寅皱眉,苏霜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虚弱,他柔声道:「我会买一些补品回来。」

说完,云蔺寅出了农舍。可他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只见苏霜站在门框内,孤寂的神情令他一颤。

云蔺寅内心波涛汹涌,他有预感却不敢想,只能无限温柔地说道:「等我回来。」

苏霜轻轻点头。

眼望云蔺寅的身影越来越淡,苏霜收回目光,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刺杀七王爷和木府那次事件不同。木府是她自己要去,她可以选择杀或不杀。可是刺杀七王爷是庄主下达的命令,她必须完成。

杀手杀不了人,完成不了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每个杀手在离庄的那一刻,都会服下灭魂丹。解药在药娘那里,杀手必须按时回去复命,获取解药。如今苏霜已错过了服解药的时间,命休矣。

苏霜没有告诉云蔺寅,他也不必知道。

苏霜的视线逐渐模糊,本停了的雪忽然大作,狂风不歇,纷雪缭乱。她望着林间,一片白色。她本从雪里来,终归雪里去。

苏霜离开了农舍。她踏雪而去,影影绰绰,如同缥缈的云雾,淡得只剩下一个影子。

最后,连那影子也消逝了。

尾声

云蔺寅捧着粳米糕和一堆补品兴冲冲地回到农舍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他顿时惊慌失措,手中之物洒满一地。这样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孩子手忙脚乱地在农舍东翻西找,然而什么也找不到。他只瞧见桌上原本未完成的画像,如今有了全貌。他十分吃惊,画中人长得竟与他想象中的一样,仿佛那样的人就该长那样的脸。他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出,望着茫茫林野,地上一片白色,唯有他来时的脚印。他朝林间呐喊,可回应他的只有雪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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