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
“你一直都是错误的,Voldemort。”
被咒语反弹而回的绿光照入瞳孔,Voldemort在正义者的欢笑中听见自己倒下的声音。意识模糊的一刹,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到,不知道自己残缺的灵魂将得到怎样的消亡。
魔法界的黑魔头被救世主击败,黑暗统治自此彻底终结,一九九八年五月的第二天,这个并不晴朗的黎明开端,想必会是一个值得载入魔法史的日子。
那些永远不会灭绝的蝼蚁忙于引吭高歌,因为他最终失去了他的王国,以及生命。
在最后的魂片被自己的索命咒毁去的时候,Voldemort终于想要挽回灵魂的完整,然而转瞬而至的死亡再一次使他明晰了后悔是无用的情绪——他曾经以王者的姿态舍弃的情绪,不过是在被胜者为王的准则剥夺了一切时的微末陪葬。
阿尔巴尼亚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寄生在蛇类的躯体中贴地爬行,靠令人作呕的腐肉和肮脏的虫蚁维生;霍格沃兹的斯莱特林密室,勉强运用夺魂咒控制蛇怪,强迫自己忘记一个可耻的混血是否同样理应属于“不配学习魔法者”的范畴,忘记第一次杀人时灵魂深处的惊惶与颤抖;一年级破旧的寝室,无数次在无法安眠时练习魔法,直到终于入梦,仍为同院学生的排斥感到深深耻辱;孤儿院冰冷的房间,早早明白了流泪只是徒劳,明白了神明从没有闲暇眷顾一个“魔鬼的孩子”……曾经的脆弱与狼狈在他几乎失去意识时忽然涌入,他甚至看见了一个缩在狭小碗橱里哭泣的瘦弱男孩,男孩绿色的眼睛与闪电状的伤疤昭示着难以置信的救世主身份。
Voldemort知道那是魂片的记忆,而他只是无能为力的看客,不免鄙夷着无法改变哪怕只是毫厘的自己。
弱者,又有什么资格得到斯莱特林的尊重?
他冷漠的观看着救世主的成长,无视男孩艰难的蜕变与始终令他难以理解的善良。
哈利?波特甚至可以对苛待了他十几年的麻瓜亲戚心怀感恩,而他,从不觉得杀尽父亲一家与烧毁孤儿院是什么过错。他以世人眼中的重罪为傲,于怨万倍还之,双手染满血腥,并且死不悔改。
即使那些麻瓜们不会在意对一个巫师的轻J_ia_n与侮辱,他又怎么可能遗忘前事,放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逍遥?
邓布利多说过那个格兰芬多男孩心中有爱,至于他,黑魔王,爱得从来只有他自己。可笑他从未得到过那所谓“最伟大的力量”,又何谈懂得与施与?
战争渐渐成为了记忆的主题,他从另一个角度回顾着习惯了的毁灭杀戮,轻蔑地看着一个个正义的斗士怀着不甘死去,忽然感知到深深沉淀在男孩骨血之中的悔恨悲伤。
——即将褪尽光泽的黑曜石、疲惫与释然、传递的记忆、痛苦与死亡……男孩在亡者的记忆里嚎啕不止,他却惊觉仿佛遇见了曾经的汤姆?里德尔,那些他亲手扼杀的过往。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个同样有着忘记了巫师尊严的母亲与粗鄙的麻瓜父亲的混血,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斯莱特林立足,渴求力量与承认。他与他有着太多的相似,却在他第一次失败前选择了背叛。
他怎么敢?在得到了放过那个女人的承诺之后,转身投向邓不利多的阵营,以一切为代价换取对莉莉?伊万斯的保护,这就是那个“永远忠诚”的属下效忠君主的方式。
西弗勒斯?斯内普背叛了他的誓言……
也许错误的真的是他自己。他没有母亲,所以不了解一个母亲可以不惜献祭灵魂保护她深爱的孩子。他没有爱人,所以不了解有的人可以为了一份甚至没有机会表达的暗恋倾尽所有……
Voldemort反复回想着许多他从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直到,那些属于背叛者的挣扎同样淡去。
迟迟不肯消散的灵魂徘徊于霍格沃兹城堡上空。徘徊于在废墟上重建的魔法部与荒芜的庄园,甚至飘
荡在距离阿兹卡班不远的地方观望他一无所有的信徒。他看见斯莱特林在光明不曾侵入的角落饮下从不示人的泪水。失去家人的孩子在善意与同情之外添舐伤痕,他们没有作为英雄死去的父母,却同样失去了来自巢穴的庇护,独自面临严苛的诘难甚至贪婪的掠夺,被迫选择成长抑或凋零。沉默的贵族在无休止的盘剥面前躬身,埋葬骄傲,卑微如尘,仅仅,为了保留生存与传承的机会。更多人在浩劫中死去,或是在阿兹卡班的高墙之内僵卧,他们狂热的信仰与破碎的尊严无不成为摄魂怪的美食。谩骂与折辱刺痛生者的脊梁,唾弃与鄙薄点染亡者的坟墓。
至于那个并非为了正义背叛却帮助正义得到光明的属下——
可笑的、一文不值的公正被欢呼声粉饰,那个人最终只得到救世主嘶哑徒劳的辩护。人们坚信,他们的英雄被食死徒用卑劣的手段迷惑,无论那个男孩多少次坚持“斯内普教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自诩暗夜君王的他在所谓的黎明溃败,却留给斯莱特林真正的永恒长夜。他从如此痛恨过成为斯莱特林的伤痛与耻辱的自己。
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真心爱过这个接纳了他的学院,真心向往着银青色的璀璨荣光,同样有过真心信任的友人和真心欣赏的后辈。然而,他最终在毁了自己的心的同时毁掉了一切。
倘若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