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四大探长之一的韩昇搭上关系,他向来视警方于无形,对辖区的义帮执生堂也不假辞令。执生堂碍于探长势力始终未有动作,让大头坤更加不屑。
这天傍晚天降大雨,大头坤叫了外卖,和几个手下窝在屋里打牌。气氛正酣时店门乍开,学生模样的青年挟着风雨走来。他身背挎包,单薄的白衬衫湿了大半,刘海和老土的黑框眼镜挡住半张脸,动作僵硬地在货架边徘徊,看模样不是找咸片,就是买毒品。一个马仔手气正背,被青年转得心烦,不禁上前重重一拍他肩膀:“喂,看你抖个不停,卖你五支咳药水,保管high。”
“我不是来买药的。”学生一本正经道。
“难道你要买白粉?钱够不够啊靓仔。”马仔鄙夷地斜了一眼,连暗语都懒得说。
学生闷声不应,掉头就走,简直是落荒而逃。众人耻笑几声,忽觉光线一暗,防盗门已被人拉下。接着是几声闷响,店里就剩两个活人。
“你,你要钱么?我全给你!”大头坤两腿关节各中一枪,疼得动弹不得,只好扯着嗓子干嚎。青年冲他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坤哥在道上挺有名气嘛,这会却开起玩笑了?”他神情自若地收起消音枪,搬过一个装满录像带的大纸箱,从挎包里取出三把雪亮的刺刀仔仔细细地倒cha进去,末了,挑几盒封面露骨的影碟放进挎包。
大头坤惊疑不定地喊:“你到底要做什么?!”
青年敲了敲刀刃,颇为满意,这才瞧了大头坤一眼,不咸不淡地应:“堂主吩咐执三刀六眼之刑。这里没法挖坑埋刀,只好将就一下了。”
大头坤浑身抽搐,面色惨变:“是执生那老鬼派你来的!”
“老鬼?骂得不错。”青年提起嘴角,镜片后的眼睛竟是蓝的,“现在上路吧。”
“等等,我——”大头坤贿赂不及,嘴已被破布堵得严严实实,双臂被对方钳制,眼睁睁看身躯压向刀口。
前X_io_ng后背轧出六个血窟窿,正所谓“三刀六眼”,义帮仅次于“千刀万剐”的重刑。
大雨过后的空气异常清新。青年打开店门,顺手挂上“停业装修”的牌子。停在对面的半旧轿车立刻开到跟前,青年钻了进去,从包里掏出几个录影带,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叫年轻的司机笑得无奈又纵容。车轮滑过两道水痕,很快在拐弯处没了踪影。
夜幕低垂,香埗头海风习习,霓虹闪烁,照旧泊着不少供人k歌劲舞、赌钱打拳的游船。一艘花船上,磁带放着新近的流行歌,轻柔的唱腔令人回味无穷,情难自持:
“微风披一身清香,梨涡轻舞美得动人。
这梦里人,寻觅爱心默然无语,
这梦里人,盼得君亲……”
红唇如火,热烈地吻过男子修长的手指,罗衫半解的年轻女人忽然吃吃笑起来。“怎么,怕痒?”那双手缓缓拂过女子唇角,清澈的嗓音略带低哑,仿佛海风里裹着一缕温香。“我在想……”人命真是不同,有些天生富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艳羡地拂过男子光洁的脊背,触感坚实温热,不由手往上滑,想拨开刘海看清他的模样。
男子捉住女人不安分的手,小指尖在她掌心一挠,“有功夫想,不如多做。”他扯过窗前珠帘,十指一拢,晶亮的珠子便滴滴答答落在床上,跃向地面。雨水顺着大开的窗子飞溅而入,海的气息浓烈如酒。男子掌心捻着珠子,看女人周身肌肤在圆珠的滚动中升起粉霞,稍显苍白的脸颊终于透出艳光。“这下我稳赢了。”他喝了口葡萄酒,刚要渡给女人,手却捞起丢在窗边的汗衫抛向门口。
倚着门廊的白衣男人轻易捞住,浓墨般的眉峰微微一皱:“换件干的,走人。”
床上男子抬起头,乌黑柔软的发贴在湿漉漉的额上,蔚蓝的眼睛明亮无辜:“凛哥,再等等嘛,兄弟我箭在弦上啊。”
阿凛看了蓝飞一眼,移开目光,盯着缩进被子的女人:粉太厚,妆太艳,年纪比蓝飞大,头脑却
不好用。“你不是这么急吧,这样也想赢我?”阿凛话音醇厚,一贯带着叫搭档安心的磁Xi_ng,深潭似的黑眼睛却泛着寒光,叫旁人生怯。“去冲凉,见执生叔。”他随手拉下架上的毛巾抛给蓝飞。
蓝飞回了个笑,安抚地拍拍女人发颤的脊背:“没事,他是我兄弟。”
走出买香的花船,蓝飞接过阿凛抛来的头盔,把玩一圈,奇道:“阿凛你要混飞车党么?”阿凛扣上头盔,发动机车:“赌车的时候你下手多狠,现在心疼不嫌晚?”
“嘿,那你中不中意我们赢的那辆跑车?”蓝飞跨上后座,一脸兴奋。
“我看修理行更中意。”阿凛驾车飞一般在雨中奔驰。
“哈——”蓝飞揽住阿凛的腰,就着风喊:“那雨中飙车,你中不中意,开不开心?”
阿凛笑得好不畅快。
黑色的摩托径直驶入树木葱郁的僻静大院。蓝飞脱下濡湿的外套往大厅一挂,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内室,东看看西翻翻,嘭一下坐在真皮沙发上,啧啧道:“又多了不少好货,刮了不少油水嘛!”十年过去,他Xi_ng子没变多少,爱憎分明,有点洒脱不羁的味道。模样倒是叫姑娘着迷的类型,只是不笑的时候深邃的轮廓透着一股凌厉,冲淡了这年龄该有的青涩。
随后进来的阿凛轻轻踢开蓝飞翘在茶几上的脚,挨着坐下。
蓝飞换了个姿势,问:“阿凛,你不是说老头子有急事么,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在女人肚皮上睡着了吧。”他恶意地编排老板那方面的能力。
阿凛无奈地看着搭档,浓眉却松开去,让冷峻的脸庞透出些许亲近:“你除了女人还会想什么?”
“想——”蓝飞凑过头盯着阿凛,只看得他心怦怦直跳才微笑道:“想怎么赢你那个赌啊。”
阿凛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要不是比谁的女人靓,你会这么上心么。”
蓝飞却毫不介意,搂过阿凛得肩膀呵呵直乐:“我知道你瞧不上她了,妆太浓,长相也看不清。算了算了,下回我一定要找个闪到你的靓女。不过阿凛,你这边也要抓紧啊,咱们兄弟这么帅还是处的,传出去非叫同门笑死!其实看女人不能光看长相,我跟你说……”
“阿飞,阿凛。”执生叔慢条斯理地从内室踱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高大壮汉。
阿凛拍开蓝飞,起身见礼:“执生叔。”
蓝飞笑盈盈地招呼:“执生叔好啊,您这位财神可得给我们兄弟俩指个财路啊。”
执生叔笑道:“你这个人精,少给我戴高帽,我哪里又是财神了。”
大家各自落座,阿凛便问:“执生叔,您在电话里说有一批美国到的新货?”
执生叔抬起手,一个保镖递上剪好的雪茄,点上;另一个保镖将一口高档皮箱放在桌上。烟瘾渐长的执生叔满意地吐了口烟圈:“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挑家伙自然比旁人方便。”
都说岁月催人老,当年的账房执生哥,如今的一堂之主执生叔虽然头发稀疏,却梳得乌光发亮,更显精神;老式绸衫换成高档西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活像个太平绅士。而当年乍露头角的天生杀手,如今帮会清道夫的蓝飞,多年来依旧寂寂无名;至于他的好搭档好兄弟阿凛,始终似一抹安静的影子——但他们依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