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续断加重音量,:“我说,错不在你。”
“就是我……”
“说不是你便不是你。”去他的!听不懂人话吗?
“是我……”
“够了!”一脚踢翻椅子站起,他的怒气终于爆发:“成!你硬要这么说也成!”大掌抓过装满金块布袋,他大吼出声:“这袋金我收下了,现下给我听仔细,从这刻起,你的命便是我的了,脖子抹干净好好等着,没我的命令,寸步也不许离开!”
雷续断狠狠甩上门,怒气冲天地离去。
耳边,是白元悠倒在桌上笑翻的声音……
真是去它的!可恶!
昏沉的天微亮,轻轻翻了个身,听见窗外清脆的鸟啼。方瞳睁开眼,眼底闪过片刻茫然。
“早。”窗边露出一张俊美笑脸,和着清爽开朗的声音。“既然醒了,快来吃早粥吧。”
是白元悠。呆了呆,才想起身处何处。娘没了,是他害死了她……
甩一甩头,让脑子再清醒些。窗外响起白元悠催促的声音,他赶紧下床更衣。
“我好了……”右手一面拉紧腰带,左手忙不迭先开了门,才跨开第二步便撞在一堵硬墙之上。“碍
…”惊呼一声,捂着鼻尖,讶异地抬起头。
两只斜瞪的眼看着他。
“早……早埃”是雷续断,方瞳东张西望一番,没瞧见白元悠的影子,有些不习惯。住在这儿已有多日,天天都是和白元悠一到道用早膳的,总是不见雷续断,其实他早想问一个问题
“你向来都不用吗?”
“嗯?”雷续断不解地挑挑眉。
“啊,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早膳吗?”停了片刻,发觉对方没有回应,以为是默认。“站在大夫的立场,我可得劝你,早膳支持人的一日体力,不吃不好。”
雷续断冷冷瞥他一眼。
“我说我没吃吗?”
“碍…啊,是吗……”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那恐怕是我误会了。”
静默了会,浑厚的嗓音才传来:“元悠去采买生活必需品,很快便回来。”转身迈开脚步,方瞳连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总觉得雷续断愈走愈快,方瞳喘着气瞧着那散发冷冷气息的宽背,心底的疑惑也渐渐扩大……他想,那人约莫是讨厌他的……
才想着,踉跄了下,整个人眼看就朝泥地扑去
“怎么?连走路都不会吗?”领后一把被提起,是满脸鄙夷的雷续断。
“我、我……”方瞳受到极大的惊吓,一抹苍白刷上脸颊。
雷续断松开他,“跟不上,喊一声便是,你不会吗?”瞪了那片刻苍白,口气浓浓不悦。
想了想,方瞳轻勾唇角,“哎……不瞒你说,以前我的邻居朋友便常说我有些迟钝与不灵巧,幸而他们都是容忍我的,不介意这迷惑的Xi_ng子。即便如此,可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Xi_ng子……除了从前的邻居老友,怕是谁见了都讨厌……”
“谁说的?”雷续断哼了一声。
“应该是这样的,你也用不着安We_i我,我这人大概除了医事,怕是什么都不会呢。这样一个没有用的人,幸好就快死了……说到这个,我还没谢谢你呢。”
谢谢?!雷续断皱起眉。
“这么说也许有些奇怪,但……谢谢你愿意杀了我。”笑着鞠了个躬,没瞧见头顶Sh_e来的两道目光。
走进厅里,是一桌蒸热的粥菜。
“啊,谢谢。”接过雷续断盛满的热粥,他连忙点了点头,跟着坐下来。
“今儿个早膳是元悠亲自准备的。”简单一句话滑出喉口,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地懂,勉强算是说明自己为何一道在家用早膳的缘由。
通常,他是不惯与白元悠在家用饭的。白元悠嗜甜、嗜油又好重口味,而他恰恰相反,所以两人是一同上街,却各自寻找摊子或饭馆吃食。今儿个清早,也不知是何缘故,白元悠一时兴起嚷着要习下厨,逼迫他非得留下有膳不可。为了不破坏白元悠一早辛苦的美意,他只得留下了。
方瞳喝下热粥,双颊微现血色。
“元悠手艺真好,换做我可学不来。”
瞟一眼,雷续断用鼻孔喷出气。
“那小子只要与吃有关的,他样样在行,和他结拜的最大难处,便是得忍受他对吃食吓死人的热中。”
噗哧一声,方瞳忍不住掩嘴轻笑。
“我却觉得,有此兴趣倒也挺好。”
“是吗?”雷续断不怎么苟同的撇撇嘴。余光瞥见粥碗空了,便伸手移向方瞳那端,将之取了过来,“再来一碗?”他问。
“啊,好的,谢谢。”
接过第二碗后,两人似是变的无话可讲。静静吹着热粥,感觉雷续断轻轻离开桌旁。
“你不吃了吗?”他瞧见对面大碗里尚留一半的粥。
雷续断摇摇头,回道:“太咸,不合胃口。”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方瞳急忙喊住他:“请等等……”
也许太急着起身,以至于袖口不小心拂过未吹凉的热粥,待他反应过来,粥碗已经飞落桌面,便要向脚板砸去
“小心!”
一串暴喝在耳边回响起,电光石火间,一道银光急速Sh_e来,猛力将粥碗挑开,眨眼间,方瞳人已被腾空抱至三尺距离外。
“哟哟哟,这是在做什么呢?”清朗的笑声在门口响起。
雷续断低低诅咒,狠狠瞪了四周一眼。
白元悠一进门便哎哎苦叫。“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呢?吃到连碗都翻啦?”虽是埋怨,眼底却净是笑意。
“是我不好,苯手笨脚……”方瞳连忙站前一步。却在将踏上洒满地的热粥时被用力拉祝
“你方才叫住我想说什么?”喘了口大气,雷续断的目光似要狂飙。
“……啊我……”一时的惊吓尚未平息,被这么凶恶一瞪,口齿不清得说不出话。“我……我……”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又是一吼。
吞了吞口水,声音变得很小:
“对不起……我……我忘了……”
“绝!真是绝!”房里飘来白元悠哈哈大笑的嗓声。
“你可别见笑,我这Xi_ng子就是这般,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哎,我又说傻话了,哪儿来的一辈子呢。”方瞳摇了摇头,一脸记Xi_ng欠佳又说错话的表情。
白元悠枕在厚叠的被上,以口接下隔空抛来的花生米,像是浑然未听他说了什么。一张口,又一颗。
“我说小瞳老弟,但凭这等非凡记Xi_ng,你竟也成了少年大夫?”说完又猛笑。
方瞳羞涩地红起脸。
“你这可是见笑我?说来也奇怪,我自小虽迟钝迷糊,但对于医药疹疗之书册阅读能力奇佳,过目不忘且自能贯通,拜师不过一年,已开始代师看疹,尔后不出短短时日,便得吾师允许出师独立……”
“你是天赋异秉的奇才吗?”白元悠翻下床,满腔钦佩。
“奇才不敢,连自个儿娘亲都错医的人,不配哪二字……”他轻叹一口。
“可照你说,对自身医术该是十分自信吧?”
“在娘未过世前,的确是的。”他点头。
“这就奇了。”白元悠剥着花生壳,偏头细想一会儿。“照理,对于让亲娘服用的药该是十分把握才是,加上曾获老师见征,出错的机律简直微乎其微……没道理、没道理呀。”
方瞳垂下眼,咬唇道:“事实却是如此,即便那药方我试过千次百次……”
“呀,你又何必多想?各人体质不尽相同,想必错在此而不在于你,是吧?”唉,过深的自责内疚会害死人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毕竟是我亲手所为。”感觉像是拿了把刀朝娘心口直接插下,他不是凶手是谁?“若非答应过娘,无论发生何事绝不自寻短路,我甚至调配出至毒剂药了。”
白元悠跳起来,一脸诧异。“自尽?”
“我想,但是不能。”
“哎呀呀,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谢谢你娘。”白元悠掌合十猛拜,就差没磕头。“世间少了你,岂不一大损失?”
“我吗?”方瞳指着自己,“不,高明良医何其多,不差我一个的。”
“非也非也,且不论医术,咱们来谈容貌。”羽扇一收,白元悠以扇柄挑起他下巴,“瞧瞧这等容貌,就算不是唯一,也是世间难有呀,死了,多可惜。”
“我倒不认为这张面皮有何好看,说穿了,徒惹非分恶徒罢了。”说到这长相,嫌恶的口气尽露。
长相美丑皆父母所生,若是能够选择,他倒宁愿长麻子歪嘴,如此一来,便可杜绝多少喜好男色的无耻之徒,也不会徒惹那么多麻烦了……
“怎么……惹过一身腥?”看他的脸色与说话口气便可猜出大半,白元悠一脸了解。
“你没有吗?”他反问。要他说,白元悠才是漂亮。
“我?”白元悠笑了笑,塞了花生米猛嚼。“一身肉包拳脚虽称不上精湛,但恰好足够对付Yin邪恶徒。”
“元悠,你会功夫?”身尽是斯文秀气,当真看不出埃
“想学吗?”
“嗯,嗯。”他猛点头,一时半刻倒也忘了自己是来花钱送死的。
“找我大哥学去。”摆摆手,满满难得的谦卑与虚心,道:“我这花拳肉包腿,收了你叫误人子弟,真正的高手是我大哥,使剑弄刀上树遁地,随你高兴挑。”白元悠说得口沫横飞。
方瞳咽了咽口水,“遁……遁地?”像耗子那般?
“喔,”白元悠眨眨眼。“那是我夸张。”可除此以外,他说的全是真的。呵呵一阵乱笑,趁机又丟了数口里糖零嘴(我也不知是什么,D版,唉!)下肚,才没了声响。
“元悠?”怎么回事?
“嗯……要我说,我猜你呢,现下一定有个深深的疑惑,猜得可对?”
“你怎么知道?”方瞳挥袖吓了一跳。
只见白元悠滚回床上,双腕枕于颈下,灵活生动的眼珠溜了一转,再溜了一转,终于缓缓开口:
“我自然知道……”
瞧着方瞳困惑诧异的表情,这才嘿嘿两声
“瞧你傻的,当我神仙吗?老实告诉你……”顺手扔了把铜镜给他,续道:“看见没?就凭那对单纯到飞上天的眸子,岂不教人一眼看穿?你这人呀,眼神如心如口,心中所想全一古脑表现在眼中啦。”
“……好……好深奥……”捧着铜镜,望进自己眼里,他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神如心如口?是说他很笨的意思吗?那白元悠可真是厉害聪明,竟帮他发现自己另一个特质嗯嗯,原来,他除了迟钝与迷糊之外,还是笨的呀……
“那……你愿意告诉我,我的眼睛‘说’了什么吗?”闪闪双眼分明写着崇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