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他妈的就答应了?”李永洋不可置信地抬高了音量,跟看着傻逼似的看他,“你疯了吧栾曜,他一个男的,你跟他谈什么恋爱?”
“我能怎么办。”栾曜夹了一筷子肉,“把人开瓢了,人家就提一个要求,我还能拒绝啊?”
“怎么不能,你他妈倒是看看什么要求啊?”李永洋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很奇怪,“死同性恋哎,恶心死了。”
“操你妈吃不吃了!”栾曜把筷子摔在饭盘上,声音很大,脸色也不好看,“别叽叽歪歪的,我听着烦。”
看他生气,李永洋也怂了,默默把话咽下去了。他就是纳闷儿,栾曜那么直一男的,怎么就他妈的答应了和一个小同性恋谈恋爱啊?
他们体院阳盛阴衰,男生特多,都是又高又壮的老爷们儿,最烦同性恋那一套。娘不啦叽的,看着他们的眼神就跟用手摸上来了似的,恶心人。他们每次见着泳池边儿有这种男的,都要约着训练结束了把人赌起来揍,把人揍到不敢来为止。之前还有一个不要脸的,被他们打还拿涂了指甲油的手往他们大腿上摸,气得李永洋洗了三遍澡,搓秃了皮儿才住手。
栾曜没参与过他们殴打的行为,他看不太上,但李永洋也知道他烦那群人。有不少男的凑过来跟栾曜要微信,栾曜从来没给过好脸,手一抬就把人推出去,阴沉着说一句“滚开”,便没下文了。
他正琢磨着呢,余光里就看见一个男生往这边走。李永洋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绷紧了神经,用胳膊肘碰栾曜,低声说道:“操,席沅来了。”
栾曜抬起头,正看见席沅走近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头上的伤太惹眼,席沅戴了个帽子,脸上挂了个口罩,全是黑色的,就露了一双眼。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下身是运动短裤,又细又直两条腿蹬在板鞋里,周围的女生都往这儿看。
栾曜看了看他胸前的字,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学术会议,前面都是专业名词,他看不太懂:“什么事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席沅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他的脸,手无意识地抠着桌子,“想跟你一起吃饭,行吗?”
栾曜皱了皱眉,似乎不大高兴,却还是点了点头:“坐吧。”
席沅眼睛里浮现出一点欣喜的神色,栾曜觉得有些难得。他很少在席沅这张脸上看到过什么情绪,跟他告白的时候,被他拒绝的时候,被人莫名其妙砸了一酒瓶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像个机器人。他弯了弯眼睛,把胳膊里的书放在栾曜对面的座位上,转身去打饭了。
“......操。”李永洋无语了,“你还真跟他一起吃啊?”
栾曜不耐烦:“你以为我想啊?”
李永洋气笑了,说了句“你真牛逼”,端着饭盘换到隔壁桌子自己坐,说道:“跟同性恋一起吃饭,你也不怕得病。”
席沅回来的时候看到李永洋换到隔壁桌子,没说什么,径直坐下了。他认识李永洋,栾曜的兄弟,关系很铁,从高中开始两个人就形影不离的,都是游泳队的,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
栾曜情商不低,他人缘很好,兄弟很多,从高中开始断断续续女朋友也谈了不下二十个。本来就是对不起席沅,栾曜不想弄得跟席沅强迫他似的,没那么必要,便主动开始找话题:“当志愿者去了啊?”
席沅“嗯”了一声,没解释自己是作为学生代表过去发言的。他瞥了一眼栾曜,对方吃相不算太好,运动员都这样,狼吞虎咽,饭量还大,吃米饭简直跟喝水似的。但他还是觉得栾曜吃东西也非常好看,胳膊轻微动起来的时候能看见很明显的大臂肌肉,线条流畅又不夸张,一看就富有力量。
没有力量也不至于一下子给他打得头上缝了六针。
席沅跟栾曜待在一起很紧张,所以也吃不下太多东西。他把盘子里的排骨夹给栾曜,低声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栾曜没拒绝,但也没碰他夹的那些排骨。等两人吃完了站起来倒饭,席沅看见那几块排骨还原封不动地放在盘子里,一点儿都没动。
他别过脸,咬了咬嘴唇。
李永洋早就溜了,栾曜懒得管他,转身问席沅:“回宿舍?”
席沅摇头:“我去图书馆。”他抬头看了一眼栾曜,“你呢?”
“体育馆,有晚训。”栾曜看了眼手机,时间来得及,便抬起手很轻地推了一下席沅的后背,“学长,我送你过去。”
“谢谢。”席沅把口罩又戴上了,这次是怕别人看见他脸红。
他们俩在学校里知名度都不算低,不过席沅挡了脸,很多人没认出来,就看见栾曜了。席沅看见不少女生明里暗里地偷看栾曜,还有些胆大的,也不管熟不熟就打招呼:“栾曜!”
里面不乏漂亮可爱的,穿着短裙,长卷发一直留到腰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栾曜也没太多表示,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点点头就过去了。席沅跟他并肩走就心动得厉害,他从来没幻想过还能有一天跟他说话,跟他走一起,甚至......
他偏过头,看栾曜冷峻英挺的眉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甚至跟他谈恋爱。
图书馆门口有不少情侣,都是男生送女生到门口,女生依依不舍地搂着男朋友的脖子撒娇。席沅眼皮一跳,连忙别开眼睛,听见栾曜说道:“进去吧。”
“嗯。”席沅没敢看他,踏上台阶,跟逃命似的走了几步。栾曜见他进去也转过身要走,却听见席沅在背后叫住了他,“栾曜。”
栾曜转过身,看着他。
席沅又从台阶上跳下来了,几步走到他面前,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牵住了他的手,低声恳求道:“抱我一下。”
他手很凉,软软的,比栾曜的手小了一圈。栾曜低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没什么表情,站着没动。
席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意识到栾曜什么意思。他跟触电似的松开了他的手,蜷起手指藏到了背后,有些慌乱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该擅自碰你。”他羞得耳根都是红的,转过身要走,“我走了。”
下一秒,却被栾曜抓住了胳膊,一用力,带进了怀里。
拥抱很短暂,不过两三秒,栾曜就放开了他。栾曜收回手,插进口袋里,语气没什么波澜:“学长,去吧。”
“......好。”席沅心跳很快,脑袋里有个神经烧断了似的,“谢谢你。”
栾曜往体育馆走的时候,回忆了一下以前的事情。
他们是在高中的运动会上认识的。席沅比他大一届,他高一的时候,席沅高二。那天太阳晒的要命,栾曜还要代表班级跑5000米,心里烦躁的厉害。班里四个体育生,平时嫌他们成绩不行拖后腿,或者觉得他们家里有钱,身材又比较具有攻击性,总之不怎么待见他们,一到运动会就他妈的把他们当骡子用,什么项目都往上塞。
栾曜上午刚跑完一个短跑,又参加了跳高,下午又接着跑五千,简直要疯了。但作为运动员,无论自己多不想参加比赛,一到赛场上,拼尽全力是他的本能。结果最后一百米冲刺的时候跌倒了,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蹭得一大片都血肉模糊的,疼得他冷汗直冒。瘸着腿跑到终点,医务室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被扶着坐在椅子上,心里堆积的无名火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他一脚踢开了蹲在他身前给他涂碘伏的男生,吼道:“轻一点会死啊?!”
那男生被他踢得闷哼一声,没保持好平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吓傻了,愣愣地看着他们,那男生一抬头,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眼睛跟玛瑙似的,盯着栾曜:“对不起,我轻一点。”
栾曜一下子噤声了。
虽然他是直男,但谁都他妈有点颜控。他冲人家发无名火,算是拿人家撒气,人家还好声好气道了歉,况且还长得好看,怎么看都是栾曜无理取闹。他按了按太阳穴,仰起头喝了口水,没说话。
那男生便继续蹲下身帮他擦药,擦完了又低声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栾曜瞥了眼他胸前的牌子,上面写着“医务组志愿者席沅”。
席沅收拾药箱的时候,栾曜拿了瓶水站起身。他走路还是有点跛,把冰水贴在席沅的脸上,看着对方被冰得躲了一下,笑道:“对不起啊,刚刚不该对你发火。”
后来他跟席沅也没太多交集,加了微信,有时候见面就打个招呼。席沅有几次约他出去,去游泳馆或者看电影什么的,栾曜也记不太清了,总之自己没答应,席沅也就不找他了。
席沅毕业的时候非常风光,全校都拉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校高考再创佳绩高三一班席沅荣获本市理科状元”,栾曜看到了,微信上发了句恭喜。席沅过了很久才回,回的是一份情真意切的告白。
李永洋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