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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往山下走,还有好心的花蝴蝶在前面为他带路。外面景色太新鲜,原来走出结界,还有这么多不同的花,就连鸟鸣的声音,都有好多种。他不急着下山,就连法术都不用,步调轻快,一路走一路看。

只是蘑菇小看了这山的庞大,也高估了自己的脚程。没走半个时辰,就觉得腰膝酸软,带路的花蝴蝶也有些疲惫,建议他休息片刻。

其实不是蘑菇娇弱,他刚化出人形一个昼夜,四肢还不听他的使唤,就要步行出山,换做任何一个人……菇,都会不习惯的。

蘑菇同意休息,找了片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蝴蝶则落在一旁的冷水花上,收起翅膀休息。

冷水花透明

的茎衬得她颜色愈发艳丽,她骄傲地转头四处巡视一番,没有发现比自己更漂亮的蝴蝶。才满意地向蘑菇攀谈。

“我是凤尾蝶,花好看你呢,你是哪种菇?”

“哪一种?这也分么?”蘑菇有些茫然,自从化出人形,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就纷至沓来,弄得他晕头涨脑。

“当然分啊,常见的有茶树菇、金针菇、香菇……啊,木耳算不算你们那一类?”

蘑菇不知道,只能momo头冲她不好意思地笑。蝴蝶也不为难他,“清逸说你前去报恩,你可想好如何报恩了?”

说到这个蘑菇就有话说了,他开心地向花蝴蝶倾诉道:“我是要去嫁给他的,只是金针……清逸说,只有女子,才能嫁给男子,”说到这儿,他有些彷徨,“可我化形时并不知这个,如今铸成大错,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娶我。”

花蝴蝶听得目瞪口呆,正要问他,难道你化身女子,那大夫就一定要娶你?这什么鬼逻辑?

便见蘑菇正了脸色,“你听,什么声音?”

蝴蝶对声音一向敏感,不甚在意地道:“我们走得远了,这一片常有山下村民来采药砍柴,不必惊慌。”

蘑菇还是认真侧耳听着,“不对,这……这是……”他脸上突然泛起惊喜的表情,“温大夫!是温大夫!” 蘑菇的脸都红了,真的像要出嫁的新嫁娘一般,隔着老远感受到温亗的气息,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花蝴蝶一听,连忙展翅飞起来,绕过那片堆得高高的断枝枯叶,去看另一边的景象。

片刻,蝴蝶飞回来对蘑菇喜道:“对!当真是你的温大夫!”她落在蘑菇肩头催促道:“走,快去找他吧,他就在前面灌木后面采药。”

可蘑菇却不动了,他红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皱着眉,怎么都动不了步子。蝴蝶越是催他,他就越觉得心跳地好快。想起昨日,温大夫冷冷清清站在树下的样子,蘑菇就有些害怕,要是他不要自己跟他回家呢?

不行,蘑菇想,我一定要嫁给他的。

温亗披星戴月回到家,拴在门口的大黑已经饿的受不了了。见主人终于回家,委屈地凑上去小声叫,又低头蹭温亗的鞋子。

他走时给大黑留了满满一盆饭,只是今天出门早,一路往山上走,察觉时间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温亗连忙往家赶,还是把大黑饿了个半死不活。他把采药背的竹篓随手放在门口,就去给大黑弄吃的。大黑围着竹篓打转,用鼻子拱着竹篓里的东西。

蘑菇藏在温亗的竹篓里,被他背着下山的时候颠簸的厉害,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困意袭来,睡了个天昏地暗。睡梦中隐约有种热热的感觉,睁眼一看,一只放大的大黑狗的脸就在他眼前。

大狗喷出的热气打在他脸上,吓得蘑菇一个机灵,变成人身跌出了竹篓。

端着狗粮回来的温亗就看见,从他竹篓里跌出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他似乎被大黑吓着了,脸色苍白,可唇却红的滴血。

蘑菇被大黑盯着,一动不敢动。他忘了自己是人身的事情,满心觉得只要自己动一下,就会被大黑狗一口吃掉。

愣在原地的温亗回过神来,叫了声:“大黑,过来。”

大黑转头看看主人,又看看蘑菇,终是摇着尾巴向他的晚餐走过去了。

温亗在饿了一天的大黑头上安抚地mo了两下,才走到还用手撑着坐在地上的蘑菇身边,居高临下道:“你是?”

蘑菇被他冷淡的表情刺了一下,可怜自己颠颠簸簸这么辛苦(?)被他背回来,竟然还要被这么冷淡的对待。

不过下一秒他就想通了,温大夫又不知道自己是谁,等他知道自己是那天被他救了的小蘑菇,而自己是来嫁给他的,他肯定会对自己很好的。

到这,蘑菇扬起脸,冲温亗灿烂地笑起来,“我就是你那天救的蘑菇啊,”说着,他伸手拽着温亗衣衫下摆站起来。

他头顶还不到温亗下巴,就算站着,也只能仰头看他,“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我……”蘑菇有些紧张,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哦,“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蘑菇,绝不会朝三暮四,水xi_ng杨花,红杏出墙的!”

后面背的流利,蘑菇对自己很满意,转而投给温亗一个求表扬的眼神。

温亗稍稍皱起眉,垂眼打量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昨天……昨天进山没注意到什么蘑菇,倒是有棵灵芝从那生病孩子的父亲手下死里逃生。

这么一想,似乎能对得上。而且他刚刚从竹篓里出来,也是自己亲眼所见。可是这一通胡说八道是怎么回事?

“一派胡言。天色已晚,你快些走吧。”说完,温亗便把蘑菇攥在他手里的衣服下摆扯出来,转身回房。

啊?这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蘑菇有些不知所措,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去哪啊?”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稚气,隐隐有些委屈的意味。

温亗没有回头,月光打在他背上,夜晚的村庄静悄悄的,好像连身后少年那紧张的呼吸都能听到,“从哪来就回哪去。”

蘑菇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心里凄凄惶惶,用力绞着衣衫。

他转眼看向院门外,入夜之后,村民都早早熄了灯火。整个村庄被黑暗笼罩,只有满天繁星和清冷的月亮,散发着来不及触碰地面,便被黑暗吞噬的光亮。

他被温亗下了脸色,是万万不敢赖在这里不走的。

可是他从没试过这么晚还在外面玩,甚至没有离开过他那个小小的家。

结界里妖灵众多,即使入夜,四周也有或明或暗的光芒笼罩。刚才从竹篓里出来,他就不光被狗吓到,其实那么黑的夜也让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是温亗站在他面前,才稍微不那么害怕了而已。

小蘑菇满心欢喜下山来,从没想过那人愿不愿意。此时被人拒绝,连恳求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不会求人,是真的不会。

蘑菇以为这人间的道理,都在那晚萤火虫念给他的书里了,想不到他只走出一步,就被堵得再不敢往前。

他一点一点往门外挪,挪了十几下,连半步的距离都没走出去。心里也越来越害怕,他不知道出去之后,自己该去哪里。

进山的路,好像能记得一点,但是这么黑……他突然想起清逸以前讲过的鬼魅的故事,虽说结界里也有地灵,但他们相熟,而且地灵也没有什么怨气。蘑菇更加害怕,这下连挪都不挪了,他想求温大夫,收留他住一晚,明天再走行不行。

温亗听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狠狠心想回房睡觉不理他,结果还是转身,一双冷漠的眼瞪着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蘑菇怕得脸色苍白,眼里含着一层泪。听到温亗跟他说话,连忙松了绞着衣衫的手,向前一步道委屈道:“太黑了,我……我害怕……能不能,能不能明天再走?”

温亗寒着一张脸,“不能。”

蘑菇一脸受伤的表情,“可我是来嫁给你的啊……”他心里难过,脸上并不

遮掩,“我昨夜一夜未睡,就是为了学得多一点,好来嫁给你。而且,今日还走了很远很远,腿和脚都好疼……”

温亗的脸少见的抽搐了一下,“你!再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就马上出去!”

“不是啊,不是胡说八道,我是喜欢你才来嫁给你的……”说着,蘑菇突然一脸说错话的样子,不安的咬了咬下唇,“不是不是,我是来报恩的……以身相……”

“闭嘴!”温亗打断他,不想再听他说以身相许这四个字,转身进了屋子,却没关上门。

蘑菇跟着他走到门口,踯躅着不敢进了。半晌,从里头传来温亗不耐烦的声音:“愣着当柱子吗?进来。”

4般配

蘑菇心大得很,跟着温亗进了屋子,便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忍都忍不住,全然忘了刚才无处可去的恐慌,坐在温亗指给他的凳子上东张西望。他对桌上放着的茶壶和茶杯新奇的要命,却又怕温亗生气,不敢去碰。只能下巴抵着桌子,头凑得近近的,专心打量那大着肚子的茶壶。

温亗在里间净了手出来,看见的就是他这幅傻样子。他以为少年口渴,不发一言,走到蘑菇身边倒了杯茶。

蘑菇看着那杯茶,知道温亗是给他喝的,冲温亗甜甜地笑了一笑:“谢谢你,温大夫。”

温亗没有理他,径自出去了。

蘑菇便连忙放下茶杯,跟在他身后。但走到门口,他突然顿住脚步,不敢走了。

刚刚不知为何,温大夫改了主意让他进来,若是现在出去,他又不让自己进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蘑菇打定主意,死都不出去。温亗坐在院中的花架下,收拾白天采的药,蘑菇就坐在门口看他。

温大夫可真好看,蘑菇托着腮想。

今日的温大夫穿的还是白衣,却不同于自己这种白。嗯,好像没有自己的这么亮,是穿的久了,有些旧,但却更给人温暖踏实的感觉。

蘑菇目不转睛瞧着温亗好看的脸,再转移到他收拾药材的欣长细瘦的手,觉得温大夫真是无一处不好。

饶是温亗,也被蘑菇这样热辣直白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手里收拾药材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道:“再看,你就马上出去。”

蘑菇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连衣服上的土也忘了拍。垂手站着,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儿,“嗯……我……我不看了……”说着,又偷偷抬眼去瞟温亗,被温亗逮了个正着。

他连忙又垂下头,脸色不知是吓得还是羞得,红成了猴屁股。

温亗不让他看,他便面壁站着,强忍着不去注视那边。好在墙上趴着一只壁虎,蘑菇被吸引了注意力,想用灵力和那壁虎聊天,可惜半天没得到回应。

“唉,原来是只没修为的壁虎。”蘑菇生无可恋,头抵在墙上,盯着自己的鞋子出神。

直到温亗进来,才受惊一样,站得直直的,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温亗。

温亗瞥他一眼,有些y_u言又止,蘑菇看出来,跟上去狗腿道:“温大夫,怎么了?”

温亗不说话,蘑菇便在一旁念念叨叨。非要问出温亗究竟怎么了,温亗停住脚步,面无表情道:“擦擦额头。”

蘑菇伸手一抹,都是刚才他在墙上蹭的灰。他心里又羞又急,拿袖子用力擦自己脸。温亗看他脸都擦红了,忍不住开口道:“好了,没有了。”

蘑菇这才放下心来,但眼神还是惴惴的,生怕温亗嫌他捣蛋。

吃过饭该睡觉了,温亗才有些后悔刚才让他进来。父母去世早,他已独居多年,一时半会儿没有别的屋子可以住。虽说眼下气候温暖,但久未住人的房间,还是太过ch_ao湿。

想来想去,温亗看着床边的小塌才有了主意。

他给乖乖站在自己身后的蘑菇指着小塌道,“今晚你先睡这儿,明天天一亮你就走。”

蘑菇听到有自己睡觉的地方,喜得不行。但很快就被温亗的下一句话弄得苦了脸,他抿着唇走到小塌旁,也不坐,只知道垂头绞自己手指。

温亗看他一脸可怜的样子,心里顿时生起一股烦躁。他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床新被褥放到小塌上,冷声道:“睡觉。”

蘑菇听了,连忙躺下,连鞋子都忘了脱,闭着眼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温亗看他这幅样子无言以对,也不想再跟他多说,熄掉蜡烛上床睡了。温亗确是累了,房里有个外人,他竟也不觉得别扭,沾了枕头,便很快睡着了。

蘑菇却一直清醒着不敢睡。他怕自己睡着了就被温亗扔出去,丢到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从此再也找不到温亗。他也怕睡着以后,一睁眼,天就亮了,到时候温亗让他走,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好像蘑菇没想到,就算他不睡,天也会亮的……

他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脱鞋,然后钻进温亗给他拿的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干净清爽的味道,混着淡淡的,他说不出名字的药材香。

刚刚的烦恼转眼间便不见了,只剩下他盖着温亗盖过的被子的喜悦。

夜仍旧是静悄悄的夜,甚至比结界里还静了几分。蘑菇躺在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与温亗同处一室的甜蜜。温大夫那么好,而他就睡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蘑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他揉着眼睛勉强去看,身边站着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再仔细一想,才记起自己这是在温亗家里,吓得一个机灵,连忙端端正正地坐起来。

温亗难得睡到太阳当空照,一睁眼就想起昨晚留在家里的那个麻烦。

他倒没有怀疑蘑菇说的话,只是觉得这那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偏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温亗照常洒扫一番,早饭都煨在炉子上了,才去叫小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少年。

蘑菇局促不安地坐起来,以为温亗要赶他走了。昨晚蘑菇想,只要能让他在此处挨过一夜,第二天他一定走。可一夜过去,他又有了新的念想。蘑菇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才能让温大夫留下自己。怎么说,自己也有五百多年的修为,再小的本事也有一点的。

睡前蘑菇没有脱衣,外衫却早不知滚到哪去了,里衣也睡得松松垮垮,乱七八糟。

温亗看见榻上仍然残留睡意的少年,白皙皮肉从略略扯开前襟露出,眼神默默移开,冷声道:“吃饭。”

蘑菇一听他不是要自己走,喜不自禁。手忙脚乱从榻上下来,慌张间,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倒。

温亗一把抓住险些朝后栽倒的少年,手腕触手生腻,滑不留手。蘑菇没觉得什么,但因手腕还被人捏在手中,故脸有些红道:“谢谢温大夫。”

温亗没说话,待他站稳了,便松手朝吃饭的南房去了。蘑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手抚着刚被温亗抓过的手腕,抿着嘴偷笑。

这下他可不能赶自己走了。

饭桌上摆的并不丰盛,一人一碗金黄的小米粥,配着馒头

并几样小菜,便是早饭了。蘑菇从前没尝过人类的吃食,昨晚温亗吃,他就在跟前看着,好不可怜。只听金针菇说过,人类讲究吃穿住行,其中最重的,便是吃。只是任金针菇讲的再活灵活现,蘑菇从未见过,是以并不觉得如何。

眼下他学着温亗喝粥的样子,也端起来小口小口喝,这才信了金针菇的话。这碗金黄色的东西,看着没什么,喝下去却热热的甜甜的,非常舒服。

温亗见他爱喝,不多一言,却把锅里剩下的又都倒给他。蘑菇却喝不下了,五百多年靠吸收腐土雨露为生,头一回吃饭,刚刚那些,已是他的极致。

看他垂着头坐在饭桌旁怯生生的模样,温亗也生不起气来,拿个干净的碗把粥扣了,收拾碗筷不提。

都吃过饭了,温大夫却一只不提让他走的事。蘑菇心里惦记着,惴惴不安。

“温大夫……你……你现在不能赶我走了……”

温亗这会儿没在想这件事,闻言挑眉:“嗯?”

蘑菇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只顾着绞他自己的手指,“我们昨夜……昨夜已共处一室,你……你又mo……mo过我的手,你……你要对我负责的。”这些都是蘑菇从那话本上听来的,此时拿出来,不知管不管用。

这一通话说的磕磕绊绊,声音又低,温亗却一字不落都听懂了。他又好气又好笑道:“昨夜是你……罢了,你是姑娘么,扶你一下,也算失礼?”

这回蘑菇不怕了,理直气壮脆生生道:“我原本就是来嫁给你的,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

温亗彻底无话可说,只能把蘑菇晾在一边,自顾自翻阅医书。

只一会儿,蘑菇便闲不住了。偷偷往温亗那边挪,只是这回挪动的步伐,比昨夜温亗让他出去时大多了。

“这是什么?”蘑菇在温亗的椅子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不出言说自己,胆子大了起来,指着温亗正在看的地方问。

蘑菇的样子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晨起没有洗漱束发,发髻歪着,酒窝边还有一粒小米,他声音软糯,眼神毫不设防,温亗忽的软了心,开口道:“白芷,当归属。有祛风散寒之效。辛,温。归肺、胃经。”

见蘑菇还盯着他看,温亗又道,“昨夜给你的被褥上熏的香里,就掺了这个。”

蘑菇以为温亗知道他偷偷抱着被子闻的事,瞬时从脸一路红到脖子。

温亗看得生了意趣,便耐着xi_ng子同他讲话,“我的名字,叫做温亗。你直呼姓名便可,不必同看病的病人一般叫大夫。”蘑菇这才知道温大夫与温亗是不同的,忙点了点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温亗问他,“总不会就叫蘑菇吧?”昨夜听他自称蘑菇,温亗也有些失笑。

“不是不是,不是蘑菇,我有名字的。”

“嗯?”

蘑菇骄傲道:“我叫花好看!”

他见温亗一脸说不出的表情,以为温亗不懂,好心给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金针菇帮我起的,他是结界里最有知识的人!姓花是因为人间以花为美,好看是……”蘑菇思索下大声道:“对!直白!清逸说这样直白!”

温亗忍住笑意,点头道:“的确直白。”

可这明明令人发笑的名字,却在他心中暗暗搅起些波澜,仿佛,曾经听过似得。

蘑菇见他认同,更加开心了,“我是专门起这样一个名字的。你长得好看,我便也要好看才可,这样,嫁给你,才叫般配。”他又满意地重复道:“般配!”

5为什么你不要我?

温亗听他又提起这个话题,抛开他那个古怪又好笑的名字,耐下xi_ng子跟他讲道理:“并不是我救了你,你就非得嫁给我。而且……”温亗艰难道:“

你我都是男子,何谈嫁娶?”

其实当地男风盛行,男子与男子结亲,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温亗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几次三番被蘑菇表白,弄得他也七上八下的。

蘑菇直接忽略温亗后面那个问题,坚持道:“不行,救命之恩,怎么能不以身相许呢?!”

他站在温亗跟前,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出口的话却让温亗都招架不住,“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你救了我,后来又牵了我的手,难道我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亗彻底无言,只能叹口气继续看医书。

见温亗还是没什么表示,蘑菇顿时有些怀疑,那话本究竟有没有用。

他心里生了怯,刚聚起的一点点勇气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温亗不理会他,自顾自沉默翻书。

蘑菇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了注意力,好半天才回神,想起自己还要求他娶自己的事。

他已经彻底不相信话本了,背着手,垂头又往温亗身边去了几分,几乎贴着温亗身子,才小小声开口道:“对不起,是我……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来报恩的。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才想嫁给你,好好过日子……给你生宝……”

温亗听他又越说越不像,打断他道:“胡说八道,男子如何怀胎?”

“可以的!清逸说,蘑菇一族原本不分男女,只是化形时要依据人类,有个区别而已。但灵体都可以怀胎生子,你娶我吧,我真的可以给你生宝宝!”

蘑菇激动的脸色绯红,说话间,手抓住了温亗袖子,像个急着要糖吃的小孩儿。一双漂亮的眸子,又急又盼望地看着他,连连保证道:“我可以生宝宝!”

温亗不知该说什么,“不……这不是你能不能生宝宝的问题。”

蘑菇听他这样说,眨眨眼反应了下,蓦然收了激动的神色,抓着温亗的手也松开了,受伤又不解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温亗失了耐心,索xi_ng把话说得难听,寒着脸道“人妖殊途,留你一夜已是仁慈非常,还要怎样?如此纠缠不休,简直不知羞耻!”

蘑菇被他凌厉的语气吓到,呆在原地半晌不动。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温亗有些后悔,但也只能这样。

“不是的。”

蘑菇嗫喏道,“我不是妖。有一年,一个辟谷多年的道长,游历时途经落霞山,还非要我化了人形与他当徒弟呢。”

他已不敢直视温亗,可急于剖白的意愿迫着他开口,“我是个很好的蘑菇,修炼时只吸取天地精华,同邻居的关系也很好。”他顿了顿,飞快地抬头瞟了一眼温亗,发现虽然他还是寒着脸,但已比刚才好许多,才咬了下嘴唇继续道:“其实我不吃饭也可以,而且,你上山采药的时候,我可以……可以背你……”

“我不用你背。”温亗淡淡道。

蘑菇一时之间也词穷了,垂着眼,又变成刚才背着手,挺拔地站在他跟前的样子。

刚才话说重了,蘑菇却还是这样软硬不吃的态度,温亗不知该怎么办。上了趟山,第二天就勾回这么个甩不掉的麻烦精,想想就烦躁的很。

“究竟怎么样你才肯走?”

“……”蘑菇抿起嘴,原地动了下脚,“你娶我,报完恩我就走。”

话又绕回原点,温亗无可奈何道:“我不要你报恩。”

蘑菇大概也知道他们这样讲下去没有终点,头一回有眼色的不说话了。

温亗收回眼神,继续翻书。

但气氛没有因为刚刚那一番争论凝结,反而有些温和起来。墨香混杂着蘑菇身上清新的青草气味,萦绕在温亗鼻间流连不去,温暖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格,在纸上投下方方正正的yin影。

温亗有些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暂时不去纠结蘑菇的去留。

蘑菇站了没一会儿就不老实了,又凑过去趴在他书桌上,头挨着温亗的头,指着医书开始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趴着,漆黑的发丝散在发黄的书页上,还有几缕跑到温亗肩头,身上似有若无飘着些森林里的青草香气,转头冲温亗老实地笑,一点都不像刚刚强词夺理的人。

温亗无奈道,“站好。”

蘑菇赶紧站得直直的,还问温亗:“这样站得好不好?”

温亗不答,绕到他身后,抬手解了他松散的发髻,用手指梳理几下,端端正正地束了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在蘑菇发间穿梭,动作不很熟练,但胜在轻柔,并没有扯痛他。温亗站在少年身后,仗着比他高了一颗头,清晰地看了蘑菇脸红到耳朵的全程,心情不明地有些愉悦。

束完发,免不了还要带他洗脸漱口。

期间蘑菇还要见缝插针胡乱表白一通,话本里好词好句多得是,蘑菇简直觉得,自己比金针菇都要知识渊博。

一通折腾下来,温亗已经被磨得发不出脾气了。

时辰已经不早,书是没法看了,他想起晾在后院的药材,转身去收拾。

蘑菇像要黏在他身上,温亗捣药,烧水,洒扫做饭,他通通跟在后面,时不时还要伸手帮忙。被温亗转头凉凉地瞅一眼,就讪讪地收回手去,然后继续跟。

看了几个伤风头痛,一天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下来了。温亗心累,蘑菇却高兴得很。至少,温亗没有再说让他走的话。

温亗确实打消了马上要蘑菇走的心思,他当这个灵芝精只是一时起意。那么他也不急,耗几天,等他玩心消了,自己不说他也会走的。

可惜温亗没放松多久,问题就来了。

暮色四垂,家家户户熄了灯火准备休息的时候,他喂过大黑也准备睡了。

一进卧房门,就看见蘑菇抱着自己的被子,在他床边站着。温亗有一瞬的呆滞,下意识问蘑菇:“你在做什么?”

“我要同你一起睡觉。”蘑菇抬头道,脸上是坦然的神色,帮着束个发都会脸红的蘑菇,此时没有一丝害羞的意思,“我知道,夫妻应当睡在一起的。”

6同床共枕

蘑菇见温亗没有反应,便抱着被子上了床。

被子沉得很,他刚才抱了好大一会儿,手早就酸了。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才又坐起来,招呼站在门口的温亗道:“温大夫,过来呀,你不睡觉吗?”

原来刚才擦洗过就急着进来,都不跟他喂大黑,是打的这个主意。

温亗不知该做何感想,蘑菇这一出又一出的,他是彻底没辙了。

“下来。”

蘑菇愣了,“啊?”

“下来,去你床上睡。”

蘑菇听懂了,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为什么?你不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不想。”温亗站在门口,话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是你想让我出去。”

蘑菇听他要走才急了,连忙下来站在床边,“你别走……”

“那去你自己床上睡。”

温亗见他

下来,才迈步走近,把他的被子又抱回小塌上。蘑菇缓过劲儿来,委屈后知后觉浸透了心脏。他揪住放下被子转身的温亗的袖子,又急又气道:“你答应娶我,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睡觉?”

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娶他的温亗头都大了,但就今天一整天的经验来看,跟蘑菇争辩不会有用。所以他选择沉默,蘑菇扯他袖子,他便站着不动。

蘑菇哪是温亗的对手,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忍不住了,用力甩开温亗的袖子,红眼道:“你坏!”

温亗无可奈何,“我哪里惹到你了?”

闻言,蘑菇眼眶红得更厉害,抖着嘴唇骂他:“你…你是负心汉!让我……让我独守空房,你寻花问柳,你是陈世美!”

蘑菇不懂骂人的话,他只能挑自己觉得不好听的说。温亗被劈头盖脸的指摘弄得发笑,蘑菇更生气,“你欺负了我就高兴,你坏死了!”

“你口口声声要嫁给我,现在又说我坏的不得了。莫不是,你就喜欢欺负你的?”

蘑菇没什么逻辑,被他绕了一下,就险些忘记自己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他听见温亗说喜欢,马上附和道:“对,我就是特别喜欢你。”好词好句张口就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

温亗没憋住笑了出来,蘑菇得寸进尺,走近一步道:“那你跟我睡觉吧……好不好?”

说完他自己点头道:“好的好的。”

温亗要拒绝,蘑菇立马瞪着眼看他,明明白白,一副你说不,我再哭给你看的样子。

交过几个回合的手,蘑菇再傻也琢磨出点味来了。他一哭,温亗就没辙。可这回他没猜对。

温亗小事上可以让步,但同床共枕这种,便丝毫不肯退让。

不管是男是女,睡在一张床上,终究有些太过了。

蘑菇见温亗多半是不肯妥协的,放弃一般道:“小塌上那么冷,一个人睡好害怕……”

温亗平静地回他:“自己睡多宽敞。”

他大概想不到,多久以后,在这间屋子里,同样的地方,这段对话又重新演了一遍。只不过,说话的人反过来了。

温亗看着蘑菇垂着头上床躺下,又拎他起来脱了外衣,才熄灯睡觉。

他本以为蘑菇会吵吵到大半夜,没想到蘑菇一直也没说话,只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温亗放心了,顺着睡意沉沉睡去。

睡梦中,温亗觉得,有什么什么热热的东西压着自己,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很快从梦中醒来,才发现怀里一个暖烘烘的小身子,睡得正熟。

蘑菇枕在他一边臂弯上,头紧紧贴着他x_io_ng口,手还抓着他里衣前襟不放。这样的动作间,衣服已经被扯开一大片。蘑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温亗低头看去,蘑菇里衣的带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纤细锁骨,借着月光明明白白现在他眼中。

皎洁的月光,也笼盖在他脸上,睡得面色红润的小公子,更加诱人。

呼吸间,蘑菇身上那说不出是青草香还是木香的味道,幽幽传进温亗鼻尖,在肺腑萦绕不去。

下面,几乎是立

刻有了反应。

7钟意

温亗二十有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只因平常修身养xi_ng,只管看书采药诊病,并不常为情y_u所扰,隔段时间自己纾解一下就好了。

此时软软的少年在怀,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冲动。这冲动使他羞愧,又感觉对不起蘑菇,轻慢了这懵懂的少年。

温亗沉浸在自惭的情绪中,忘了造成这局面的,是那半夜偷偷爬上他床的,狡猾的小蘑菇。

他尽量放轻动作,想把蘑菇枕着的手臂抽出来。刚动了一下,蘑菇就哼唧着顺着他退后的动作缠过来。两人距离更近,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

温亗不敢再动,只能僵着身体,等那波冲动过去。

睡意好不容易再次降临,蘑菇又咕哝着在他x_io_ng口蹭了蹭脸颊,温亗放弃了,干脆闭上眼等天亮。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不知什么时辰,他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天光大亮时分,蘑菇在温亗怀里伸着懒腰醒了,温亗动动眼皮,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

蘑菇似是有些害羞,不像昨晚睡着以后那样粘人,身子反而往后退了一点,但头还是枕在温亗臂弯。两人挨得极近,蘑菇因为有些害羞而轻颤的睫毛,在温亗眼里一清二楚。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越来越红。

温亗还来不及跟蘑菇算账,就被怀里,自己把自己羞得满脸通红的人出口的话击碎了理智。

“温亗……我是不是,已经怀上小宝宝啦?”

温亗先是震惊,随后可笑一般松了口气。他算知道了,这两日,蘑菇随口而来的男女之事,八成是他口中,那学识渊博的清逸随口教的。

一个不求甚解,一个含含糊糊,倒巧了。

这样想着,温亗不再搭理蘑菇,顾自下床穿衣洗漱。

收拾完进来看蘑菇,他还在被子里窝着。温亗挂起床幔,冷着脸道:“天已大亮,还不起等什么。”

蘑菇把自己包的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盈盈笑着看他,“我有小宝宝了,要在床上休息才行。”话毕,他又害羞地闭了眼,不看温亗了。

温亗掀了他被子,“胡说八道,哪里来得这么多歪理。”

蘑菇见他不信,抓着他手腕诚恳道:“是真的!清逸说,只要在一张床上睡过一晚,便可生小孩。生下来又白又嫩,可爱极了。”

温亗心里忍不住想,又白又嫩,可爱极了,和眼前这人也差不多。

“我说不会便不会,你信我还是信那成了精的金针菇?”温亗抽出自己手腕,瞥了蘑菇一眼。

蘑菇分毫没有犹豫,狗腿道:“信你,当然信你。你是我的夫君嘛。”

不知为何,温亗有些耳热,只能在蘑菇额上轻轻拍一巴掌,喝他:“还不起床!”

蘑菇听到自己没有怀上小宝宝,心里有些失望。但得了温亗一巴掌又让他喜不自禁,笑嘻嘻坐起来,把衣服乱七八糟地穿上。

吃过饭,温亗找出些点心瓜果,放在院里树荫下叮嘱蘑菇:“今日是出诊的日子,你在家待着。饿了吃些点心,无趣便同大黑顽,午饭前我便回来。”

蘑菇听他要走,当下急道:“我要跟你去!”

温亗坚决道:“不行,是去看病,又不是玩笑,你跟着像什么样子?”

蘑菇不依,揪着他袖子赌气。他鼓着脸,明明只比自己低一颗头,也是个大人了,却无端的像个懵懂的小包子。温亗看这样纠缠下去也没用,狠狠心道:“不听话,便回山里去。”

这句话对蘑菇什么时候都有用,正是因为有用,温亗才不愿老说了。看着蘑菇难过又没办法的样子,他心里也莫名地有些不快。只能拿好药箱,留下一句:“不可胡闹”便径自去了。

村里有腿

脚不便的孤寡老人,温亗便半月出诊一次,以防他们有什么难言的病痛。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这日温亗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绪不宁。他控制不住地想家里那颗灵芝。

初见时,还以为是什么浪荡不堪的妖精。不过一天两夜,就露了马脚,原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灵芝。

陈设简单的家,在温亗脑中也变得危险起来。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会不会到厨房去,厨房生着火,又有刀具,万一伤到……

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朝最后一家走去,想着早些诊完回家。

住在村头的阿婆有积年风湿,温亗照旧留下半月贴的药膏,又给她诊了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起身告辞。阿婆精神好,拉着温亗聊天,问温亗为何还不娶妻。

温亗只答姻缘上天注定,急不来。

阿婆叹息道:“什么天注定,温大夫这样的好样子,好脾xi_ng,只要有意,愿意嫁的姑娘不知有多少。说起来,我家中最小的妹妹正好有个女儿,今年刚满十六。极好的模样,虽比不上温大夫,但也算秀气的了。家里请先生教过,女红家务样样精通。你爹娘命苦,早早便去了,老身就充一回大,你要还没有中意的,我倒能拉这个红线。”

说罢,殷切望着温亗,等他回复。

温亗脑中却蓦然浮现出,月色下,那个红着眼跟他说怕黑的漂亮少年。回神对阿婆浅浅一笑道:“已有了,劳您费心了。只不过是个小子,皮的很。”提起药箱又道:“已近午时,小侄先回了,您多保重身体。”

阿婆听他这样说,有些失望,但还是欣we_i道:“小公子也好,两人好好过日子便罢。可是动作得快些,提亲这些事,要早早地张罗起来。”

温亗答声好,往家走去。

8夏困上

蘑菇在家左等右等,温亗还是不回来。

他不知“吃午饭”是什么时间,温亗刚出门没一会儿,就在门口探头探脑,以为能看见他回来。可太阳越来越大,门口晒得他待不住了,都不见温亗人影,才和大黑一起回到树荫下。

蘑菇坐着,大黑趴着。

他对温亗留下的吃食没有兴趣,大黑却好像馋的很。蘑菇便把肉饼拿在手里,一块一块掰给大黑吃。

刚来那天晚上对大黑的害怕,经过昨天一天就没了。大黑样子长得凶,却是只温和的母狗。她好像知道,蘑菇也是这家里的一分子,对蘑菇异常和善,与温亗的寡言冷语截然不同。

蘑菇一边喂,一边跟大黑说话,“为什么他给你起名叫大黑?好难听的名字,不如我帮你取一个吧……”

说着,声音低下来,心虚地四周看了一圈。他统共读过一本书,还是在来找温亗的前一晚。而且,说是听书可能更恰当一点。

蘑菇觉得,只有像金针菇那样,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才能给别人起名字。但他就是怎么也按捺不住想显摆的心思,就算是对着一条没有灵气的狗,毕竟,看在他好歹听过一本书的份上,就比大黑强多了。

他这样安we_i自己。大黑不回答,他便当大黑同意了。

“叫什么呢……先得有个姓……”

蘑菇记

得,清逸就是这样给他起名字的。但蘑菇知道的姓,只有花和温,一时之间想不起大黑可以姓什么。

夸下口要给大黑改名,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蘑菇生气了,更多的是羞愤。他不想看见大黑,便站起来,往温亗整理药材的花架下走去。

大黑可不知道这么多。她看蘑菇动,便也起来,跟在蘑菇后面。尾巴一摇一摇,热情的厉害,毕竟蘑菇刚给她吃了那么好吃的点心。

别扭的心思存不了多久,蘑菇又在花架下跟大黑顽起来。

温亗进门,看见的就是,大黑两只前爪搭在蘑菇身上,伸着舌头要tian他。被按在地上的蠢蘑菇又笑又躲,气都喘不上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蘑菇还没主意到他,便把药箱放在树荫下的桌子上,咯噔一声,径自往屋里去。

蘑菇听见动静,转头一看,是温亗回来了。连忙停下跟大黑的厮闹,爬起来追着他进去。

温亗站着倒了杯茶喝,不理会追进来的蘑菇。

蘑菇笑嘻嘻地凑过来,趴在桌子上仰头看他:“你去了好久……”

温亗放了茶杯,拉起蘑菇,板着脸训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蘑菇还是笑,地上滚了几圈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脸上也沾着灰。温亗看不下去,拧了帕子让他擦脸。

被蘑菇缠着,温亗一顿饭做得好不辛苦。一不留神,蘑菇就要打翻这个,碰倒那个。

等吃过饭收拾好,蘑菇心满意足地收获了几个来自温亗的怒瞪和呵斥,垂着眼不敢让温亗看见他在笑。看温亗要进书房,便继续当小尾巴,紧紧跟着他。

自温亗回来便被冷落的大黑也不恼,有样学样,跟在蘑菇后面。他们三个从高到低一字排开走来走去,有些说不出的温馨与滑稽。

只是跟到书房门口,大黑便不敢走了。温亗有规矩,从来不让她进书房。所以只好在门口趴着等蘑菇,时不时甩甩尾巴,百无聊赖。

温亗照旧拿了医书看,蘑菇安静下来,像昨天一样,趴在温亗书旁,凑过去跟着看。

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能研究少得可怜的配图。温亗翻到一页有图的,蘑菇便开心,因为他可以指着图问那是什么。

此时温亗会比平时多些耐心,一字一句讲给他听,偶尔给他的眼神,也温和许多。蘑菇趴久了,撑着桌子的胳膊肘有些疼,他便歪一点身子,用另一只胳膊支撑。

温亗见他动来动去不老实,正想训他,才发现蘑菇在这站了许久了。他心下有些愧疚,又因这愧疚生出些烦躁,起身冷着脸搬了把凳子给他。

蘑菇拖着凳子往他跟前去了几分,膝盖挨着膝盖才停下,依旧凑过去,发梢在书页上扫来扫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转来转去,歪头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温亗给他解释,说着说着,感觉肩上一沉,是蘑菇靠着他睡着了。

午饭刚过,太阳高高的悬着,正是困倦的时候。蘑菇也抵挡不住睡意,在温亗令人安心的声音里渐渐失去了清醒。

温亗叹口气,眼里微微有了些笑意。他小心调整身体,维持着蘑菇头靠在他肩上的姿势,另一只手揽在他膝弯,抱着他往卧房去了。

8夏困下

午间燥热的空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温亗抱着蘑菇回卧房的短短一段路,埋头在他x_io_ng前的人就把自己捂出一头汗。他睡得不太熟,似乎知道被温亗抱着,自发自动蹭到他肩窝,寻了一个舒服的地方。

温亗放他在床上的时候,蘑菇还赖在那里不离开,手里紧紧抓着他外衫衣襟。

不小心碰到床幔,几层纱突然落下。温亗怕扰了睡梦中的蘑菇,直起腰挡了,床幔铺头盖脸落在他头上,好不狼狈。

手里抓的衣衫没了

,蘑菇也只是咕囔几声,便又睡去。温亗一时间有些好心遇上驴肝肺的感觉。

蘑菇一个转身便踢了被子,额上又冒出一层汗。温亗看他热的厉害,伸手y_u为他擦掉,已经伸出手去,却又顿了顿。出去用井水拧了帕子,才回来轻轻擦去他头上的细汗。

蘑菇像是格外怕热,温亗昨晚就发现了。

虽然睡熟的蘑菇一直钻在他怀里死活不出来,但一夜都热的满脸通红,特别难受的样子。夏夜虽燥热,但已近七月流火,且卧房本就冬暖夏凉,并不至于如此。

温亗猜测,可能与他习xi_ng有关。按他所说,化出人形不过就是这几日,还不能适应人类生活也对。一个刚化形的呆头呆脑的小灵芝,不管自己过不过的惯这俗世烟火,便一味赖着他不走。想到这里,温亗心里压抑不住,丝丝缕缕泛起几分柔软。

床幔里,少年气息均匀,睡的正香,侧脸在枕上压着,软肉挤作一团。又缩得只占一点点地方,乖得不得了的样子。温亗想起他醒着时伸头伸脑,一时不捣乱便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村庄在午时之后,便逐渐陷入寂静,间或能听闻一两声鸡鸣狗叫,但也很快被淹没在繁盛的热浪里。天蓝的耀眼,隔很远,才有零星的一两片云。作物的香味弥漫着,蘑菇就在这安逸的沉寂中,伴着枕上温亗的气味,做着一个又香又甜的梦。

温亗没有午睡的习惯,趁着这会儿没有病人上门,便抓紧时间,分门别类整理药材。该晒干的,该研磨的,都一样一样弄好。

揉着眼睛进来的蘑菇,一看见温亗,便亮了双眼。走过来在他身前背着手站定,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对温亗道:“我醒了。”

温亗顾自捣药,随口道:“嗯。”

蘑菇mo了mo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温亗拿了个小药杵给他道:“你也磨这个,轻轻磨便可,莫使蛮力。”蘑菇有了事做,连忙乖乖点头,对付他手中的药杵。

温亗只是见他无聊,又怕他伸手不小心打碎什么,或吃了什么,都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指望他能磨多少,只教他轻轻地,磨不了药,便多磨些时间罢了。

“糟糕!洒出来了!”

“无妨。”

“这样磨得好不好?”

“可以。”

“我厉害吗,是不是特别厉害?”

“……”

平日里索然无味的捣药,在蘑菇叽叽喳喳的话语里,竟过得格外得快。第一个病人上门,蘑菇还意犹未尽,拿着他的小药杵不撒手。温亗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偏房,只好带着手捧药杵的蘑菇一起去诊室。

来得多是同村的村民,皆对这漂亮可爱的少年新奇不已。温亗还来不及开口,蘑菇便大大方方告诉人家,“我已嫁给温亗有两日,哦……我叫……”

“温月,内子温月。”温亗拦了蘑菇话头,没让他说出那个他自己引以为傲的姓名。

蘑菇正要辩解,便听那村民惊讶道:“温大夫竟已成亲,这样的喜事,何不摆酒贺上一贺?且温大夫素日为善,村里老老小小,哪个不念着您的好,说什么也要寄上一份贺礼才对呀!”

蘑菇话

已出口,温亗也没办法,只能顺着说下去,“要摆的。只是月儿父母已去了,家中又无人操办,只能先定下来。不过他亦是男子,倒也无伤大雅。”

那村民连忙称是,又夸赞几句蘑菇如何漂亮,与温亗如何登对,好话说了一箩筐。

蘑菇心里开心,面上还要强装出没事的样子。腰挺得直直的垂头坐在温亗旁边,揉搓他自己的衣角。玉白的面上飞起两团羞涩的痕迹,当真有几分新嫁娘的模样。

温亗看他那傻样子,禁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衣服,回头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天光又尽,蘑菇自动上了温亗的床。这回温亗也没有阻拦,只是将自己寝具拉远一点。

两人躺好,在自己被子里滚来滚去的蘑菇一个大翻身,就到了温亗肩侧。温亗戒备地看他,蘑菇托着下巴,一瞬不瞬望着他疑惑又渴望道:“睡一起没有宝宝,那怎么样才能有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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