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舀歌把看到一半的书放到一边站起身,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声音也略微沙哑,却仍是一副笑的模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别乱动。”
他见少年竟是撑起胳膊要坐起来,连忙伸手去扶,却冷不丁“啪”的一声,手被拍开。
聂少危qiáng忍住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冷冷瞥他一眼:“别碰我。”
郑舀歌愣愣站在chuáng边,半晌无措收回手,“我、我不碰,你小心些,别扯到伤口。”
气氛一时僵住。聂少危不说话,也不看人,漆黑头发落下,遮住他的神情。郑舀歌本想询问几句,这样一来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说:“我去看看药,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聂少危这才转过头,漆黑瞳孔中映着那清瘦浅白的背影,目光复杂冰冷,夹杂着厌恶,杀机,以及恨意。
从还未见过这个人时,他就憎恨着他,郑家遗落的独子,小白梅的亲生弟弟,他刻在心上的仇人。他的爹娘因郑家人而死,家族因郑家而四分五裂,而他因为郑家,从出生起注定了永不安宁的一生。
“总有一天,你会见到郑家的血脉。”
师父的声音在他耳边回dàng,“到那个时候,你无须动手杀他。死亡不过头点地,活着才是无尽的折磨。”
“危儿,你要诛他的心。”
郑舀歌挽起袖子低头切人参,放进瓦罐里煮。玄武在院子里练完剑过来,见他煮人参汤,说,“小少爷病了,我来煮。”
“受了点寒而已,吃药睡一觉就好。”郑舀歌轻轻搅弄药汤,“他醒了。”
玄武“哦”一声,毫无兴趣。郑舀歌有些发愁:“他好像不喜欢我。”
玄武撸起袖子就往屋里走,郑舀歌忙拉住她,“算了算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下了毒,一定很不好过,心情不好也是自然。”
浓浓的参汤煮好,郑舀歌盛进碗端到屋里,看见那少年沉默靠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qiáng烈生人勿近的气息。
郑舀歌端着碗站在chuáng边一步远的距离,“我......我给你熬了碗参汤。”
聂少危漠然看过来,见他一副温温软软的好脾气模样,身后的姑娘倒是一脸提防,抱着把剑冷冷盯着他。
他知道郑家的小少爷身边常年守着人,皆是小白梅当年留下的亲信,一个个武艺高qiáng,不可轻易试探。
聂少危转过头,不搭理人。
玄武立刻拧起眉,郑舀歌示意她不要揍伤患,把参汤放到chuáng边小桌上,“我放在这里,记得趁热喝。”
说完和玄武一同离开了房间。
“你救了他的命,他就这么对你。”
玄武对那少年十分不满,郑舀歌倒很理解,“他的身世一定不普通,受了这么重的伤,看见陌生面孔当然会不安。”
他转头去煮饭,顾及少年的伤势,只简单熬了一锅肉粥,把玄武从山里不知何处掐来的野菜炒了jī蛋,几盘小菜,各一份装进小碗,端出厨房。
少年暂时被安置在师父的房里。郑舀歌进屋时见参汤碗见了底,松一口气。他把小木桌放在chuáng上,说:“吃饭吧。”
聂少危坐在chuáng上不说话。郑舀歌哄小孩一般哄他,“吃饱了身体才好得快呀。”
玄武站在郑舀歌身后盯着聂少危,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冷冷扫她一眼,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他冷不丁看向郑舀歌,忽然问出一模一样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郑舀歌怔住,与少年漆黑的双眼对视,开口:“……你可以叫我舀歌。”
“舀水捉鱼的舀,行云停歌的歌。”郑舀歌对聂少危一笑,圆润的双眸弯起月牙弧度,“她叫玄武,我姐。”
少年的目光沉沉钉在他的身上,那感觉莫名像黑暗中蛰伏的láng。郑舀歌有些茫然。
他总觉得这个少年讨厌自己。
“少危。”
聂少危终于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有再多介绍一句的打算。玄武听了却微微皱眉,冷声道:“报上师门。”
“伏山阿勒真。”
两人的表情都出现变化。郑舀歌曾听师父提起过这个名号,据他老人家曾经信口开河,说当年除了首屈一指的江北郑家小白梅,往下便是他草原飞鹰屈河尘,江南医仙孟先生,再一个近些年才起来的伏山刀阿勒家。除了这几个名号,说起正邪两派其他世家时,师父都嫌弃说就是群凑数的。至于那远在关外还令所有人胆寒的邪派第一聂家,师父更是烦得不行,认为不过是些只会下毒的yīn人,不值一提。
那伏山的阿勒真据说是个混血儿,生得人高马大,舞得一手jīng妙绝伦的刀法。因常年独居,少与人来往,故而没什么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