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宇听出这个声音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女声,知道她是季夏同母异父的妹妹,懒得跟她计较,没理她,继续作思想斗争:进到底还是不进?
周昕云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到谷宇面前,仰起头看着谷宇,狠狠剜了他一眼,一甩头发:“滚开,好狗不挡道,不进就让开。”没想到引来一阵狗叫,吓得她猛地往旁边一跳,紧接着一声惨叫,高跟鞋崴脚了,“啊,我的脚!什么鬼东西?!哪来的死狗?”
原来她刚刚从谷宇身边走过去,不小心踩到了流làng狗的前爪,它吃痛惊叫了起来。谷宇听见狗叫,连忙蹲下去给它看爪子,瞪了一眼周昕云:“你走路不看路,这么大只狗都能踩着。”
周昕云这一下扭得狠了,半天都没站起来,下过雨的地面又脏,委屈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谷宇安慰完流làng狗,看见周昕云还没站起来,伸手想要拉她起来,被周昕云用力甩开,嫌恶地尖叫:“别碰我,脏死了。”
谷宇收回手,cha回裤兜里,摸到口袋里那把硬硬的钥匙,犹豫了一下,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招呼了一下流làng狗,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不过也没有顺手把门关上。周昕云在背后继续尖叫:“季夏,你神经病啊,带条野狗回来,脏死了你没看见?”
谷宇皱皱眉头:“你要是有病,就去医院看看。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昕云气急败坏地随手抓了个东西向他的背影扔过去,待到发现是什么的时候,便看见自己心爱的手机已经五马分尸一般散落了一地,这回她抓狂一般咆哮起来了。
谷宇熟门熟路地进了中院,开了西厢的一个房门,纵使是有季夏的记忆,也还是很吃了一惊,虽然是老建筑,里面的陈设却十分现代化,奢华得叫人吃惊。谷宇扫视了一眼,看样子季夏是个极懂得享受的人。
他带着流làng狗进去,也不脱鞋,原木地板上落下了一路的泥水印子,径直走向浴室。也不忙着给自己洗澡,而是将流làng狗推到水龙头下,给它洗刷起来。这流làng狗大概很熟悉这种事,不但不抗议,反而很喜欢,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任由谷宇在它身上揉搓。
正洗着,谷宇听见门响了,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一个男声在问:“小夏,你在里面吧?”
谷宇拍拍流làng狗的头:“乖,等会儿来给你洗,别乱动。”拧开水龙头,将手冲洗了一下,出了浴室,发现房里已经站了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丝质的睡衣,衣服敞着没扣,露出jīng壮的胸膛,戴了副眼镜,努力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却掩饰不住一股子王霸匪气。他看见季夏一身láng狈,皱了皱眉头:“又跟人打架去了?”
谷宇低下头,捋了捋袖子:“没有,是被人揍了。”他脑子里努力搜索,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对方挑了一下眉头:“这次你又去招惹谁的女人了?”
谷宇耸耸肩,说实话,别说他不知道,估计就是季夏本人也不清楚是哪笔烂帐。
对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不知道怎么死。让你读书你不读,去我那上班也不愿意,你到底想混到什么时候?你就算是不想做正经事也没什么,二哥养得起你,但是你得乖一点。你再这么闹下去,别说老爷子不待见你,我也要停了你的那些卡。”
谷宇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季夏后爹的二儿子周昭云,是周家唯一一个对季夏还算友好的人,他皱起眉头想了想,说:“我去读书。”
“什么?!”周昭云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继弟从小到大没gān过几件正经事,脾气又臭又硬,性子yīn沉,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也没能讨得几个人的喜欢,除了自己,谁还正眼瞧过他?
谷宇说:“我想去读书。要不,我就去当兵。”季夏现在是十九岁,按说早该高中毕业了,但是他浑,上到现在都还没毕业,估计毕不毕业也无所谓,但现在他的芯子里不是原来那个混子季夏,而是谷宇,所以他的人生得由谷宇来重新规划。
周昭云嗤笑了一声,他挑了挑眉:“你去当兵?开什么玩笑。”这个弟弟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平时让他走二里地,都要坐车或开车,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用他自己妈的话,就是比别人多长了一根懒筋,他居然会想着去当兵,这年头,除了真想在部队奔前程的和那些山沟旮旯里的农村人,谁还去当兵啊。
“不过我想先上学,要是考不上大学,再去当兵。”考大学,自然也是军校,因为他记得罗建飞一直在为考军校而努力。不管如何,他还是要去云南,要去找罗建飞,还有他的飞电。
周昭云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你今天吃错药了?”
谷宇笑一笑:“我要洗心革面做人了,绝对不会再让那些人瞧扁。”
周昭云站起来,走到谷宇身边,想伸手拍他的肩,看见肩上的脏污,将手换了个方向,落在了相对还gān净的头上:“好,小夏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哥等你有出息。”
谷宇听着他的语气,不由得起了身jī皮疙瘩,这语调,完全是在哄小孩一样,亲昵又带着宠溺。谷宇心道,这个便宜哥哥对季夏的心思恐怕不止对待弟弟那么简单。不是他敏感,而是作为一个gay的直觉。
浴室里突然传来了动静,周昭云眼神倏然锐利起来,拧起眉头看向谷宇:“小夏你带人回来了?”
“啊?没,我捡了条狗。二哥,家里能养狗吧?我明天就带它去打疫苗。”谷宇知道大部分人对流làng狗都是忌讳的,怕脏、怕有病,看周昕云的反应就知道了。
“你想养狗?”周昭云不太置信地看着季夏,他平时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愿意去扶的人,有人倒他面前都会绕道走,居然会捡一条流làng狗回来,是一条什么样的狗呢?“我能看看吗?”
谷宇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还没给它洗好澡。是条串串,有拉布拉多的血统,应该是很聪明的狗。”谷宇一说到狗就来了兴致,甚至有点忘了形。
周昭云心下越发狐疑,季夏今天浑身不对劲,不像以前那样小警报拉得高高的、夹枪带棒地跟自己说话,不过这似乎也算是个好现象。想到这,周昭云嘴角浅浅弯了一下。
谷宇没注意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只是走向了浴室,推开门让周昭云看他带回来的流làng狗。那狗正趴在地板上玩沐浴露瓶子,挤得地板上全是沐浴露,它身上和地板上全是泡沫,谷宇走过去开了水龙头给它冲洗:“就是它,非常帅的一条狗,不知它的主人怎么把它扔了。”
周昭云抱着胸,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那狗洗gān净了,看起来还是条挺健壮的狗,模样也还不错,他随口问:“你准备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谷宇想了想:“叫飞龙吧。”
周昭云抬手挠了挠眉毛,想不出来这落水狗跟任何龙有什么关系。“你愿意就养着吧,早点洗完睡吧,我先回屋去了。”
一宿折腾,谷宇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自从他入伍之后,从来都是比太阳还起得早。睁开眼,并不是一场梦,还是在那个陌生的房间里,外面的光线透过窗帘的fèng隙落在了地板上,谷宇才惊觉有多晚了,他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身上还是酸痛不已,摇摇头,心下暗忖:难道因为接受了这个身体,连这个人的懒散都全盘接收下来了?这可不行,得改!
他起来洗漱,飞龙从chuáng头的地板上站起来,讨好地摇着尾巴蹭过来,对于这个新家,它是很珍惜的,毕竟流làng的日子实在是太艰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