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最近很烦恼。
他只是善心突发,以为顺手救个无家可归的少女,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想,却惹了□□烦。
这个□□烦,就是虞姬。
那日,他骑着乌骓马,刚命令属下砸了始皇庙。庙里头,便盈盈走出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自称虞姬。
虞姬:“你叫什么名字?”
“项羽。”
“你骑的可是乌骓?”
“……没错。”
“那就是了。”
少女说完,便走到他跟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他下意识的一使劲,便将她拉上了马,坐在他的胸前。
蓦的才反应过来。他这算是,捡了个小姑娘?
自称虞姬的少女,似乎是饿了很久,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等他来。
沾上他胸口的那瞬,就沉沉了睡了过去。
无奈之下,项羽只好将她随军带入了军营。从此开始了麻烦的日子。
他睡觉,虞姬便缠上他的腰。她又瘦又小,滑溜溜的像一只小鱼,拽也拽下来。
他吃饭,虞姬便坐在他对面。用手撑了下巴,直溜溜的盯着他看,似乎要把他的肉看掉一块。
他视察,虞姬便跟在他的后面。像一只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从日出跟到日落。
甚至,连他如厕……,她也要守在门口,等他钻了出来,便报以迷之微笑。笑得他后背发凉。
项羽发狂,愁得连双瞳都快要变单瞳了。
然而,他拿她没有办法,每当他起了念头要丢掉她的时候,她似乎就有所察觉,拿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充满了爱意的无辜眼神看着他,叫他下不了手。
妖孽啊!
他在下属捂嘴偷笑的声音中落荒而逃,趁着虞姬熟睡,连夜带了兵,直奔邻县诸暨而去。
一月转眼逝去。妖孽本尊,麻烦本身虞姬已经呆在军营中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内,她再没有看到项羽出现。
秋天寒露渐重,她思忖着,要给他缝制一件裘皮大衣。
项羽从前在茅山练兵的时候,曾打死过一只huáng皮大虎,皮子处理好了,也没有缝制,丢在军营chuáng铺上,将就着取暖用,很是làng费。
虞姬在chuáng脚处找到了团成一团的虎皮,用清水擦拭gān净,照着记忆中的样子,量了尺寸,开始剪裁。
又半月过去,寒露最重时,项羽回来了。
她便拿了做好的裘皮大衣,欢天喜地的往帐篷跑去。
“副将军冷么,妾给您暖暖身子。”柔媚的女声自帐篷内传来。
虞姬脚下一僵。她放慢了脚步,行至帐篷门口,竖起手指朝守卫噤声。
自己侧着身子,从门帘的缝隙处朝里望去。
只见帐内炉火正旺,项羽半露着胸膛正斜躺在榻上,有一衣着luǒ露的女人,正紧紧趴在他身上,拿手抚摸着项羽的胸膛。
虞姬无名火起,这胸,她都还没有摸过!
美女见有人进来,也不害羞。
更是柔若无骨,犹如一只八爪鱼般挂在项羽的身上。
虞姬生气,用力重重顿脚,在扬起的阵尘土中,丢了裘皮大衣往住处跑回。
“谁?”
屋内项羽正烦不胜烦,眼前的女人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跑出来,趁他他行军一夜正是迷糊当头之时,爬到他身上乱摸一通。
顿起无名火,用了五分力气一甩,女人猝不及防的摔落在地上,撞倒了桌子。
项羽理了理衣服“你是何人?”
女人摔疼了腿,此刻正委委屈屈的哭泣着,听到发问连忙跪了地。
“副将军不记得妾了么,妾乃昨日您回营路上收的歌姬呀。妾仰慕您已久,特请来伺候。”
项羽揉了揉头,似乎有这么回事。
昨日从诸暨回来,路遇一间乐坊。手下的几个牙将,见乐坊歌姬身段甚是惹人,便收了几个回营。
军营生活枯燥无味,这类事情时有一二,项羽便未太在意。
“滚,我这不需要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歌姬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帐篷。
近huáng昏,空气有些压抑,项羽想了想,似乎有些日子没看到那个缠人的小丫头虞姬了。
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惹是生非?,
想着便欲出门寻她。刚掀开帘子,却却见地上丢着一件裘皮大衣,看料子,似乎是他chuáng上常用来作被单的那块。便疑惑的捡起来。
“方才有谁在门口?”项羽问门口的侍卫。
“虞姑娘。”守门的侍卫如实答。
“她怎的不进来。”
项羽挠了挠头,很是不明白,自言自语的拿了裘皮大衣进帐内。
裘皮大衣入手柔软却份量十足。
项羽拿着比划了一下,居然很是合身,原先一整块的毯子,被完美的利用,缝制了一件长袖大衣,领口处还用细细的羊毛打了一圈绒边,能够遮挡冷风chuī入脖颈,柔和温暖。剩余的边角料,做成两个大小口袋,隐藏在大衣内侧,很是实用。
项羽十分喜欢,拿了大衣反反复复的翻着看。
军营专供军官的小伙房处,虞姬拿着菜刀剁木头砧板,飞溅起阵阵木屑。
“对我是根烂木头,对别人确是棵好寄生的大树!”
菜刀重重的剁在空无一物的砧板上,刻下无数深深浅浅的痕迹。
“烂木头!烂木头!chūn天早过了,还发什么芽!”
“你这是和砧板gān上了么?”
厨娘带着她两个女儿,拎着一大桶新鲜的羊肉进了账房。
这厨娘,约莫三十上下,长得腰大膀粗,面huáng牙黑,奇丑无比。
她的两个女儿,一唤曼儿、一唤珠儿,也和她差不多,除了瘦小些,其他地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以前军营都是男伙夫,这厨娘来了以后,军官们的伙食水平提高了不少,主事的索性留了她母女三人在营内,专门负责军官伙食。
三人因为长得丑,除了吃饭时间,军官们从不打扰她们,清净无比。
因此,这伙房也成了虞姬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哼!”虞姬撅了嘴巴,不想说话。
曼儿和珠儿好奇的凑上来,
“看你这小样儿,是受了男人的气吧?该不会是我们项将军?”珠儿笑眯眯的问。
“别和我提那块烂木头!”
“看来就是,和我们说说,不要紧。人多办法多嘛。”曼儿跟上。
虞姬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心里思忖着估计没什么威胁性。
便就着鼻音,咕囔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男人啊!就是个贱胚子。你对他好,他就对你不理不睬。你若吊着他,他便对你不离不弃。”
大婶一边往桶里放盐,一边插嘴。
“大婶,你很懂男人?”虞姬狐疑。
“大婶也是过来人嘛!”
厨娘嘬着她huánghuáng的大板牙咧嘴一笑。
虞姬觉得自己的心簌簌的颤了一下。
哪个遭了殃的,和大婶成为一双人,那得上辈子多造孽啊!
不过她在这军营,着实找不到相同性别的物种了。便凑了上去:
“大婶,您给支两招,怎么个吊法?”
“这第一嘛,必须有女人味。”
大婶拿她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虞姬。
“你的胸不够大,腰不够细,皮肤也不够白,像个没长好的豆芽菜。这先天条件,不好,不好。”
“我今年才十二,还有三年才及笄!等我及笄,这里,这里,这里,自然就有了!”
虞姬气急败坏,连连指着自己的腰部、胸部和臀部。
“条件不好,那就只能取巧了。”大婶竖起三根手指:
“小姑娘,听好了。这钓男人啊,要分三步走!”
“这第一:要缠着他,你才有存在感!”
“这第二步:要远离他,让你有神秘感。”
“这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要对他若即若离,他喊你的时候,你就走,他忘记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在他鞍前马后伺候着。”
“只要做好这三步,大婶保准男人对你牵肠挂肚!”
“有道理!细细想来,这第一步,我已经成功了!看来,我要开始第二步!远离他!”
虞姬双眼发光,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钓男人的jīng髓。一扫来时yīn霾,豁然开朗!
“孺子可教也,你可以出师了,回去再好好琢磨!”
厨娘拎着菜刀开心的笑着,眼中熠熠发光。
曼儿和珠儿顿时觉得jī皮疙瘩掉落了一地。
夜,军营亮起了篝火,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皆已睡去。
火光照亮天空,热气迤迤上升,从地面往上看,似乎星星和月亮也变得扭曲模糊。
伙房。厨娘周身一亮,化作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容颜艳丽,不是孟七又是谁?
绛珠和曼珠也恢复了原样。
绛珠不满的问:“小姐,我们为何要套上这么丑陋的皮囊啊?”
“你化作歌姬,也是可以的。”孟七答。
绛珠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双双筋骨分明、毛孔往外渗着汗渍的黑褐色大手,用力捏着歌姬白嫩柔软的胸脯。
不禁打了个寒噤。
罢了罢了,还是这副皮囊好,从头到尾一套,连自己都不想照镜子,自然没有人愿意沾她。
“绛珠,把你新酿的花蜜拿来。”
孟七向她道,军营里有一个伙夫,家里专酿各类花酿,绛珠几次领取物料,倒是学了一手酿酒的好手艺。
孟七对这个意外收获,表示非常非常满意。
九月桂花香,金桂入酒,口口芬芳。
帐外的篝火,明明灭灭,恍惚间,孟七感觉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记起,很久以前,她也曾在军营中,长长的住过。
那时的天也是这般黑,篝火也是这般旺盛,身旁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相伴。
只是现在,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在这静夜的军营里独自看着漆黑的天空。
曼珠见孟七一口连着一口喝着闷酒,神色迷离。遂和绛珠打了手势,二女隐了身形,化作结界,将小帐篷与外界完全隔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