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带来chūn天的人,他虽然没有貌比潘安,也没有财胜邓通,更没有东海龙王那样翻云覆雨的本事。但他仍旧是你心头那片最明亮的白月光。他阳光,温柔,让你尝到世间的美好,驱走你nei心掩藏多年的黑暗。
洪桢来了之后,钟翎学会了笑。不是以往那种谨慎小心怯生生的讨好的笑,而是发自nei心的,真的体会到开心的笑。
但是这份笑容并未持续多久。
那年钟翎十七,正打算跟夫子请假去过生辰。父亲的生意却传来噩耗——商船在渡过长江时不幸绞入了漩涡,十艘商船尽数沉没,里面的货物连同运货的商人,一并都没了。
那些货物是西南部落生产的蜀锦,价值连城,就算能打捞上来,被河沙一泡,也再卖不出去了。何况,商船出事的河段正数水流湍急之地,水队都没办法下去,更别提普通人。
为了赔钱,钟翎的父亲将几处宅子都卖了,最后又问人借了三百两,才勉qiáng将这破天的口子堵住。
“翎儿,真得到借钱的时候,才看得见人心......而不是皮。”
那时候,父亲大概是付不起学费了,想着攒钱做点小本买卖东山再起。
于是,钟翎在桃李书院的日子,只剩不到一个月。
他整日闷闷不乐,一想到以后说不定就再也看不到洪桢了,他心里便堵了石头一般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算是半个大人。但,除了会认几个字,其他一事无成。
“谁说你一事无成的?”
洪桢在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就生了气。由于钟翎不能说话,除了简单的情绪jiāo流,其他时候都是写纸条的。
“翎翎的字这样好看,我可是顶顶喜欢的。依我看,你往后就每日练字,过两年必定会成为一个书法家!”
书法家?
钟翎倒是没这么想过。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呆着,或是看书,或是练字,只当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不过,既然洪桢这样肯定他,他便觉得可以试试。
于是他练习得更加勤快了。他想,如果他真的成了书法家,有一些名声的话,那么以后去找洪桢相聚,也更体面一些。
那日,洪桢的被子洗得不He时宜,被一趟倾盆大雨淋了个透。钟翎无法,不忍他一个人*在chuáng上光秃秃的没有棉被,于是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让他跟自己将就两晚。
那是一个冬天,分明没有下雪,但屋檐上的冰溜子却结成了葡萄串,呼xi之间都如针扎一般。
钟翎体寒,只觉得洪桢的身子跟个暖炉似的,让他每一寸皮肤都烘得暖暖的。他惬意地在洪桢怀里伸了个懒yao,如chūn日晒太阳的野猫。
但相较之下,洪桢却心事重重。破天荒的,这个往日如chūn风的少年,眉目间却似yinJ了一团乌云。
只不过现在熄了灯,钟翎看不见。
“翎翎,你还能待几日?”
后背传来怏怏不乐的声音,钟翎转过身去,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三下——还有三天。
“以后我考上功名,请你到我府上做客,你一定要来。”
钟翎欣喜点头,往他怀里又钻了几分。洪桢的文章有目共睹,是整座书院里最好的,连夫子也说他这样的年纪能有此等见地,很是不易。
那晚,洪桢的话很多,但钟翎却很是高兴,一直聚jīng会神听着。直到这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亲密无间的话变成了绵长的呼xi。钟翎才小心翼翼爬起来,在他的眼皮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便真的如翎毛一般。
直到钟翎撒手人寰,也无人知道这个秘密。
时间转瞬即逝,三日之后,钟翎的父亲亲自来接人。只是以前气派jīng致的马车变成了驴车,鞍前马后伺候的几个下人变成了一个老头。
洪桢喜欢他的字,他知道的。
于是他真的就写了一幅,两仞长的宣纸上头只有七个字,连落款都没有——“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句话如此直白,连刚念书的穷秀才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是饱读诗书的洪桢。
他盯着手中的字迹出神,眼中却没有欢喜,甚至,之前yīn霾的情绪更严重了。
“翎翎,我要成亲了,和孙尚书的千金。”
政治联姻,容不得推neng。
钟翎事前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洪桢满腹经纶,只要给他一个踏板,日后必能一飞冲天。即便是一朝重臣孙尚书,将nv儿嫁给他也是不会吃亏的。
他没把字要回来,毕竟今日一别,或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这是他的心意,算是给这几年的同窗时光一个jiāo代。
钟翎很是洒neng,他少有这样的时候,只是点点头,把包袱往肩上一甩,踏上驴车。
洪桢瞧着那个往土里沉了一截的身影,心里有些泛酸。
没有人知道,孙尚书此前找过洪桢,意在结亲。他当时没答应,于是,便有了商船沉没一事。
孙尚书说:“要让一介商贾在这世上消失,本官还是办得到的。更别提,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哑巴。”
于是,他答应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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