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远看,整个身影都被牛车遮住了,只闻声音焦灼,却不见人影。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走过去,抓起那牛车后轮抬了一下。
成为凶尸还是有点好处的,就是力大无穷……
“得救了!”赶车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此时天已破晓,雨也小了些,金光瑶这才看清,那是个小女孩,大约九岁十岁模样,雨水正顺着她短短的黑发往下流,一身旧衣上打满补丁,腰间鼓囊囊的别着不知什么东西。面黄肌瘦的,却也正因为太瘦,更衬得一双大眼睛在脸上格外醒目,清澈得能照出人影来。
“谢谢你啊,”女孩抬起头,打量着他,金光瑶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竟然是在笑的,那微笑温柔又亲切。
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具待久了,就融为你的一部分了么?
金光瑶本来想温柔地说声不用谢,然后继续赶他的路,然而没想到,女孩下一句:“你不是活人吧?”
金光瑶被叫破身份,笑容凝在脸上,左手关节在袖中咔咔了两声。
这乡下孩子如何知晓?难道她还见过其他能走路能笑能帮她抬牛车的死人不成?好,就算她见过,她知道眼前是一具凶尸,连怕都不怕?
女孩子却像不知他心里这些活动,竟然跑上来抓住他的左手,摸了摸脉,然后用很受到鼓舞的肯定语气道:“嗯,果然不是!”
金光瑶开始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我?”
“连具凶尸都怕,我家就没法开门做生意啦。”女孩子答道,声调颇为欢欣。
金光瑶这才留意到,她牛车上半车稻草,掩藏着具棺材,棺材上又挂着个布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招记丧葬,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跟我回去吧?”女孩突然说。
“为什么我要跟你回去?”金光瑶心里吐槽,我认识你是谁吗?面上还是笑着,彬彬有礼地问。
“我家招娣看我捡回一具凶尸,一定会很高兴的!”
金光瑶脱力地扶住额头,她那语气,就像在说“我家招娣看我捡回一只小猫一定会很高兴的”。
何况,你家招娣是谁?关我什么事。
“来吧,来吧,我家别的没有,棺材管够,保证你这间住腻了,还能换一间,你喜欢桐木的?黄杨木的?花梨木的?”
“……”
☆、第二章 色号二十八
雨还下着,金光瑶想推脱说要去一个地方,从而不跟女孩子走,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要说什么地方。
这可不像他前世张口就来的个性啊。
然后他警觉起来,有人挖他,是为了阴虎符,那谁知这女孩子又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看起来不像,年纪小,眼睛清澈,穿的寒酸,怎么看都不像仙门子弟,而只是一个乡野孩子罢了。
可他从前世的经历应该更加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他看向女孩的腰间,鼓囊囊的,有点像什么乐器的样子。这让他有些过敏。于是努了努嘴:“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吗?我吃饭的家伙啊,”女孩把腰间的东西卸下来,打开。
一只系着红绳的唢呐。
金光瑶感到一阵放松,差点笑出声来。脑中突然浮现魏无羡或者蓝忘机吹着唢呐的样子,那画面太美他一定不敢看。
他敢用他那摇摇欲坠的脑袋打赌,绝对没有任何仙门会用唢呐作为法器的。
于是他坐上女孩赶来的牛车,一颤一颤地,还真的跟女孩回去了。
牛车走得很慢,在行进的过程中雨停了,太阳从云彩里露出半边,他们拐进一个小镇子,也依稀听到人声。
金光瑶看到牛车前方的行人纷纷走避,有时明明是直
行的人,见了这辆车却立即拐了弯。
难道是看见我了?他想着,赶忙捞起车上的稻草,胡乱把自己遮住。可并没效果,大家还是明显的避之唯恐不及。
“哎呀,大早上就撞见晦气!”风把路边行人的言语送到他耳里,又或是,那路人本来就讲得太大声了。
“可不是嘛,知道自己晦气,怎么还大白天出门,这不是给别人找不痛快嘛。”
“你们别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爹妈都不在了,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
原来这些人不是说他,而是在说那赶车的女孩子的。金光瑶想着,下面几句议论却突然灌进他耳中来。
“她爹怎么没的啊?”
“被‘客人’杀的呗。”
“唉?她不是提过,她爹当年还认识‘夷陵老祖’,我还以为多厉害的人物。”
“肯定是吹牛,她爹八成也是个乡下赶尸匠,尽往脸上贴金。”
若说之前只是风言风语,这“夷陵老祖”四个字,却像一根针扎进金光瑶的脑海里,刺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缓缓想转头去看那几个路人,脖子却别扭得紧,待他大致看清那几个人形貌,牛车已经很远了,不过大抵上,都的确是些很朴素的路人百姓。
他又看看赶车的女孩,她一定也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不过完全没有反应。
牛车终于停下,女孩利落地跳下车,走进一个破落的小院,金光瑶看过去,只见房门上一块歪歪扭扭的招牌“招记丧葬铺”,门下便堆着一堆纸马纸人等葬仪物品。
紧接着,屋里传来幼儿的哭声。
“招娣别哭,姐姐这就给你煮饭,”女孩边说,手脚全没闲着,一手掀锅,一手打水,脚上还把柴火踢到灶坑里去。
然而她毕竟不是三头六臂,这边忙着,地下那幼儿哭得更厉害了,爬过来要抱她的腿。
金光瑶看着,原来这就是女孩口中的招娣,便俯下身,把那幼儿抱了起来,用单臂轻轻晃着。
那幼儿大概一两岁大,穿件小肚兜,眉眼跟那女孩有几分相似,说也奇怪,被金光瑶一抱,竟安静下来,用嘴使劲咂着自己的手指。
“可帮了大忙了,”女孩终于把锅架在那比她矮不了几分的灶台上,突然回头对他一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还挺会哄孩子的。”
“生前,总是抱过的,一点小事,何足挂齿,”金光瑶眯着眼睛笑道,眉头却微微一皱,心头掠过前世几个瞬间。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道。
女孩忙着煮饭,用背影回答道:“我姓招,单名一个音字,观音的音;我妹妹叫招娣。”
招音,招阴……金光瑶又差点笑出声来,这孩子的爹妈是跟自己孩子有仇不成?但他自然忍得住,只当什么也没听出来,柔声道,“阿音,方才路人讲话,你其实听到了吧?”
“听到又怎样,嘴长在人家身上,”阿音未回头,“我凭自己手艺吃饭,凭他们怎么说,还能说掉我一块肉去?”
金光瑶脸上笑容稍微一滞,片刻,又仿佛不经意地问:“他们说什么‘夷陵老祖’?你爹当真认识夷陵老祖?”
“认识是认识的,也说不上多大事,”女孩终于把粥煮好了,盛到两个破碗里。
“敢问令尊师承何门?”金光瑶一睁眼睛,称谓都不自觉地变了。
“什么师承何门,我爹就是个老百姓,生在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