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祖传的赶尸手艺,讨个生活罢了,,”阿音坐下来,突然有些生气的样子,“那些仙门名士,叫魏婴什么老祖,好像诡道是他所创。可其实,好比一个人一本书都没读过,他能一上来就写一篇状元文章吗?诡道在民间是早已有的,比如湘西赶尸,苗疆蛊毒,早就流传几百年了,只是那些仙家名门向来斥之为邪魔外道罢了。”
金光瑶看着阿音坐在桌对面,一个伸着赤红舌头的小鬼从她身边冒起来,想提醒,看阿音若无其事的样子,却也不知该不该说。
只听阿音继续说下去:“其实诡道本来才不是什么邪门歪道,里头的术法,大多是我们这种行业所创——对我们这行,不会个三招两式,拿什么吃饭保命!”
说着,她一伸手,按住那红舌小鬼的头,啪地一声,像把一颗蘑菇按回地里那样,生生按回去了。
金光瑶看着,心里滴了两滴冷汗。
“所以说,我爹认识魏婴,也不过是小时偶然见过,大约我爹讲了些东西,他觉得新奇,便在心里记住了。可说到底,这充其量算个根苗,以后他把诡道修得出神入化,开宗立派,那是他自己的本事,”阿音摇摇头,“说实话,我是看不惯我爹到处去说他认识谁谁的,自己是什么人便是什么人,攀龙附凤,倒叫人看低了。”
金光瑶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不会红的,可心中仍然一刺,忙低下头,从破碗中盛起一勺稀粥,放在嘴边吹凉,再喂给怀中的幼儿。他的气息冰冷,以至于那稀饭凉的很快。
“说起来,你有名字吗?”阿音突然问。
“孟瑶,”金光瑶张口就来,可片刻,又补充道,“美梦的梦,遥远的遥。”
“梦遥吗?”女孩又问,“以前是做什么的?”
“账房先生,”金光瑶笑着,答得轻快。
这时出现了一点意外:他的脖子是歪的,平常总忍不住用一手去扶一下,可此时怀里抱着孩子,便由不得头颅一路往后仰,就快跟身体成直角了。
阿音看着他,怜悯地说:“看来你生前一定算错了不少帐。唉,我给你缝缝吧。”
“可以吗?”
“放心,我家祖传手艺,每次镇上斩首了人或出了命案,十有八九都是我家缝的,”阿音似乎很骄傲,“最多的一次,三十六块,都叫我缝回来了。”
说着,她手上已经拿出线盒,比对他现在的肤色,道:“色号二十八。”
☆、第三章 怎么也得让魏无羡露个脸吧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的人物本来想带过,一写就写长了,都第三章了,怎么也得让故人们露个脸吧
金光瑶看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一直觉得聂大脖子那一圈线又黑又粗,腌臜得很。而现在他对自己的脖子很满意,阿音说话果然实在,不仔细找连针脚都看不出来。
不过,脖子再好看的凶尸,也还是凶尸啊。
前世他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此时却只剩下灰扑扑的一团影子。
前世他万丈雄心,想匡扶金氏,百家之巅,又想扶助生民,流芳千古;而此时,就算天下人全都失忆,不记得他以往做了什么,也绝不可能让一具凶尸来做仙督。
一般的凶尸,往往因生前执念,怨气不散。要说他有旧怨,当然也是有,可不知何故,随时间流逝,反而双方的怨气都消磨了好些,到后来他跟聂大都能和平共处,其他人物,恨意也便不那么尖锐了。
好些狱中犯人,总期待出狱的一天。可真出来了,世上物是人非,倒不知何去何从。
他看着镜中灰白的脸,苦笑,死过一次的人,难免心灰意冷啊。
“哎,发什么呆,让你记的东西都记下了吗?”阿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世。
金光瑶嘴角一撇
,流利报道:“金纸,五文一捆;纸人,二十文一个;送葬,三十文一次;哭丧,四十文一次;守灵,五十文一夜……现钱日结,概不赊账。”
“梦遥你不错嘛你!”阿音眼中现出异色,“我才跟你说了一遍,就都记住了!”
“姑娘过奖了,”金光瑶温柔笑道,谦虚有礼,心里却在大翻白眼:这点玩意儿,当他是谁。
“不过你还少了一样啊,”阿音扬了扬手里一张青面獠牙的画像,“夷陵老祖驱邪像,三文钱一张,买十张送两张。”
“没忘,我是觉得,卖贵了,”金光瑶笑道。
“三文钱一张还贵啊?”
“要我看,一文钱一张都不值。”
阿音一脸“你到底对夷陵老祖有什么不满”的神色,半晌,终于说出来,“你是不是认识夷陵老祖啊?”
金光瑶一笑,不置可否。
“不会真的认识吧?难道你们还是朋友?”
“不算朋友,”金光瑶笑着,“算……亲戚吧。”
“亲戚?什么亲戚?”
“□□上,算我弟弟,”金光瑶用左手抠着下巴,力图精准地形容道,“精神上,算……我弟媳?”
阿音一脸懵逼的样子。
金光瑶就知道,这也是他敢大胆说出来的原因,乡野小孩哪知仙门那些细节,最后不是认定他在吹牛,就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果然,阿音低下头去,半晌抬脸,冒出一句:“既然都是亲戚,就别那么计较了。”
金光瑶没料到她说这个,一时噎住,继而微笑起来。
正说着,院中的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阿音忙跑出去,片刻,回来,满脸喜色:“是笔大生意呢!”
阿音的大生意,是当地一户姓吴的人家老太爷过世。这吴家是开当铺的,在当地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从阿音这买了一堆纸人纸马,连送葬带守灵,一条龙服务都要她包了。
纸人纸马这些不重,但是占地方,浩浩荡荡装了一牛车,阿音一个人忙不过来,金光瑶闲着也是闲着,便帮她赶车,连招娣一起带上,谁要是冷眼看见纸娃娃堆里有个活娃娃,非吓一跟头不可。
金光瑶有年头没见过阿音这么敬业的姑娘了。送葬一共才三十文,她一路上唢呐不离口,整个人吹得前仰后合,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几次他都担心她要背过气去,到后来,他觉得这丧调吹得他这个著名魔头都快潸然泪下了。
当地风俗,都是晚间落土,落土之后,送葬人员还要在当地搭一个灵棚,守过那一夜。阿音就披麻戴孝的,跟一群吴家子弟守在一起,她一个外人,倒比吴家子弟更守规矩,不食不饮,不言不语,坐得笔直。
金光瑶帮她把纸扎都搬下来,在空着的牛车上侧卧,闭目养神。
到下半夜,吴家子弟纷纷东倒西歪,有几个没睡的,也跑到灵棚外头来闲聊天。
“堂哥这一去,可是要投奔谁家门下啊?”
“还用说,当然是清河聂氏。”
金光瑶眼睛猛地一睁,看去,是两个束发佩剑的子弟在聊天,时人崇仙,甭管在仙门里是多低阶的修士门生,只要入过那扇门,都算是镀了一层金。回家乡都能炫耀一番。
“堂哥一世聪明,怎么想去清河聂氏?”两人的谈话在继续,矮的一个问高的说。
“去聂氏有何不对,现任仙督可是清河聂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