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厌烦阿尔弗雷德躲在他的房间里鼓捣电脑,即便他把敲键盘的声音压得很轻,也阻止不了我心里的厌烦情绪,更何况他此时正在打游戏,门缝里隐隐传来昂扬的背景乐,这声音足够轻了,但在我的耳边却嘈杂得如同爆炸。于是我用力地敲着他的房门,高喊道,“关上你的电脑!马上!”
这总是会引起争执的,但我只是抱着双臂盯着门,大约半分钟之后,阿尔弗雷德开了门,然后一脸嫌恶地望着我,“我会插上耳机的。”
“不许插耳机,”我冷冷地说道,“别想用游戏搪塞过去,省的我喊你都听不到——关掉电脑。”
他露出了一种“哦天你又犯病了”的表情,我果断地忽视了他喃喃地damn it,转而靠在墙壁上等他重新进房门。他看起来被我折腾得心情很不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斜过眼看他,然后扯了扯自己的围巾说道,“我没拿错颜色吧?”
“是红色,”他冰冰地回答我,“奇怪极了。”
“你早该提醒我的……我一会儿要出门……可能晚点回来。”我又补充道,口齿不清,“Umh……沙发上的围巾是什么颜色?”
“墨绿,”他说道,“底下那条是深蓝,我建议你还是裹绿色的。”
“喔……感谢你,阿尔。”我朝他点点头,接着朝沙发走去,抓起上面的围巾,然后站在客厅附近的落地镜子前将它缠上。他一手撑着门,颇不满地说道,“你不是要出门,为什么要我关掉电脑?”
“因为太吵了,我头疼。”我回答,看起来那么的理所当然,接着我穿上鞋(阿尔非常善意地提醒我应该穿另一双,这颜色太过于诡异了),他早就习惯我突如其来的,神经质一般的要求了,而我自己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总之我对他又一次强调了关闭电脑,至少回来的时候我不想听见那些声音。他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半关着门说道,“你去哪里?”
“出去买点面包,我不想再吃一模一样的三明治了,”我说道,“一小时之后就回来……别给我看到你开着电脑!”
“你只是不满意它的荧幕,对吗?”阿尔弗雷德在关上门之前,故意扬起嘴角问道,这只是换来我一记警告的眼神罢了。他那明度颇高的手缩了回去,紧接着暗沉沉的门关上了。我睁着眼睛,又一次看着镜子,但我只能看见一个人影,浑身只有黑和白,浅浅淡淡的灰,我在小时候眼球受损,直接伤害了我的视锥细胞。完全Xi_ng视锥细胞功能障碍给我带来了一片灰色,所谓的颜色只能在我的大脑里投下些许的印象而已。因此我的眼球无法长时间盯准一处,否则它会刺痛并且产生震颤感,偶尔还会有重影。我时常在走路的时候,眼前浮出大小不一的黑斑,这令我判断事物极其困难。这状况陪伴了我数十年,说真的,我已经不记得很多颜色了,我只能凭着幼时仅存的记忆力才能想像它们,红色……红色是血的颜色?
总之,我的确快记不得了,在我的世界里一切皆是黑白的。我拿过伞,锁上门,风夹杂着几丝雨,吹过来使我不禁一阵颤抖。而我眼中的世界就这样与常人差异Xi_ng颇大,这感觉令我如同嗑药一般沉醉。于是我踩下台阶,白色的——然后踏上路——深灰色的——走在街上——一律是黑白。描述对
我而言有些困难,毕竟我无法很准确地告诉你我的感受,或许可以说,一切非常单调。既然如此单调,那也没有叙述的必要,对吗?
在白天出门真是要了我的命,不过我也不能指望阿尔弗雷德,他从来不懂得照顾别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焦躁一般地踢开躺在路边的易开罐,它远远地滚开了,就像落荒而逃的一个流浪汉。但随即这一切又都模糊在灰色里了,
我扬着围巾走得极慢,风有些大,而周围的行人都像默片里的尺规。他们行走的时候在街上投下Yin影,一切都不过是模糊的一团。Are you such a drer to put the world to rights ?我可没法以我的指标去纠正世界,这是不可能的。我睁着眼睛看向天空,那儿没有什么光,这令我感到愉快极了。于是我整个心都觉得轻松起来,虽然这种感情来得非常莫名,我也无法深究这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人生确实是如此悲惨……可能我感觉不到这些。
我的世界是那么单调。除去黑就是白,除去明就是暗。我曾经拥抱过那些艳丽的色彩,只是上帝又非常吝啬地将它收走了。
我像一个癫狂的少年;我的步伐如同踩在云端,因为失去了,并且得不到,我才会如此执着并且对其如此地依赖着;目前而言这些不是我要考虑的,我得去超市购买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我吃了足足两个星期同口味的三明治,而阿尔弗雷德一直会外出和朋友厮混,偶尔会带些诸如速食汉堡之类的东西回家。我分不清他递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它们看起来都天杀的一样,至少三明治的形状还是能够辨别。而他本人最大的兴趣之一就是嚼着那些玩意,坐在地板上打游戏。而这种时候我往往会大声地喊道,“关掉你的电视机!”
那东西令我头疼。而事实上超市里这些商标和海报也令我头疼。或许是因为盯着灯光久了的缘故,我的眼前又冒出了那些黑色的圆点。它们跳舞并且蔓延,宛若腐烂开的脓包,我转向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它们攀在那儿,或许是在女人的脸上,或许是在小孩的X_io_ng口,它们扭曲地如同巨大的苍蝇,就差嗡嗡地发出吵闹声了。我站在柜台前随手拎起一包面包,然后在饮料柜台拿了一大瓶橙汁。但后来我离开超市的时候才发现那实际上是西柚。
我走出了超市,然后坐上了地铁。摇摇晃晃之中,有几个青少年聚集在地铁的角落抽烟,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毕竟那在我眼里只是一团团黑乎乎的影子。我无意间地站在他们旁边,围巾正好被烟头烫到;而这令他们狂躁地大叫,他们威胁一般地朝我挥舞拳头,而我只是看着他们,拎着我的袋子尔后非常坦然地走下了地铁。
我觉得一切都是荒诞的,这些滑稽的事情令我非常不解并且觉得好笑。就像没有人知道我看出去的世界是怎样的,如同他们不知道我所渴求的鲜花,一直埋藏在被冲的像沙滩一样的泥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