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岚
宇文拓的书房里还燃着夜灯。
年轻的侍女端着一个漆金托盘,轻轻叩门。
“进来。”
清冽宁和的声音自房内响起,侍女方才推门而入。
书房里布置的并不十分奢华,几排梨木书架环绕四壁,上面垒着密密麻麻的书卷。
窗口靠着的紫檀长案上,文房用具一应俱全,
“大人吩咐我送些参汤过来。”
侍女一边轻轻的将托盘上的碧玉碗放到一旁的案几上,一边偷偷地瞄向长案。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宇文拓。
一身赤缎长衣的少年立于案后,古铜色的长发高挽,锋利的眉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此时盯着书案,羽睫半垂,看不清楚眼底的波光。
大约感觉的她的窥视,少年抬头望了她一眼。
平淡无奇的一眼。
分明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眼。
却生生让她僵硬了身躯,全身颤栗,一动不敢动。
一双上挑的凤目里含着一双异色的眸子。
蔚蓝似海,赤棕若金,在这样的灯火下溢出冰雪般清醒冷锐的妖异光芒。
生有妖瞳。市井间的流言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竟并不是玩笑……
宇文拓将她的反应净收眼底,淡淡道:“把参汤放在那里就行了。”又将目光收回到画卷上。
绢上绘着一个人,立于峰顶,眉眼如刀锋般锋利卓绝,微微勾唇,带着普天之下无人能及的傲岸尊荣。
这般容颜只怕已化为枯骨了吧。
淡淡的惆怅从他的眼帘里流泻而出,那是光yin造就的无可奈何的流光。
大千世界,红尘万丈,谁也不会知道画中人究竟是谁。
他终是没有提上前世的姓名。
默默的将手上的画卷掷进炭炉,烧成一片灰烬
昔日时空,红男绿女,就这样在他的眼底慢慢沉寂。
宇文拓步到窗前,推开朱红色的窗扉,冷气拂面,寒月照拂,越发显得他的面容苍白冰冷。
北地风雪之上的玉石一般。
陈国之叛,一路势如破竹。
杨素终于下定决心,在
今日与他说了平叛事宜。
宇文拓的眼里波澜不惊,看着窗外的夜色。
这一战,却是非去不可。
不光是为了曾经的宇文拓的执念,便是连他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战火四起,因为他的一时不忍,既定的命运变数丛生,最终导致魔界入侵的结局。
这是作为一个人类最起码的底线。
硝烟,战火,残尸,断戈,生与死,守护与侵略,在这片土地上交织成美丽的战歌。
满目望去,横尸遍野。
远处十万大军呼啸而来。
“我们挡不住的。”
将军身旁的亲兵颤声道。
他们已挡了三日,如今当真是已经山穷水尽。
“至少挡到朝廷的援兵到来。”伸手拔出腰侧的长刀,将军嘶声喊道:“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国土,绝对不能让他人侵犯!”
“战吧,弟兄们,我们虽死犹荣!”
雪亮的刀锋直指天际,他的眸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只是那火焰终是燃不尽众人心头的悲哀。
一名亲兵眼角流出了泪。
那是一个年轻的孩子,眉眼间还带着青涩。
他想起了他的家乡。
他的家乡有一条弯弯清澈的河流,河对面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春天到了,他就领着他的妹妹赤着脚打河底的鹅卵石上走过,去采摘那些油菜花……
如今,他再也回不去他的家乡了。
十万大军已迫近。
死亡也在迫近。
“援军来了!”忽然一名士兵嘶声喊道。
“援军来了!”。
将军伸手抹去溅在自己面上的鲜血,顺着士兵指向的方向望去。
列马队高举大隋的旗帜自右侧绝尘而来,不过眨眼间,已经到达他的面前。
将军颤声问道:“大部队在哪?”。
打头的是一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面上带着金色的面具,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翻身下马道:“没有大部队,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把金黄色的古剑出现在少年的手中。
宇文拓面对着冲杀而来的十万大军,心如止水。
这一剑挥出,在世人眼里,宇文拓这个人就将死去,活着的是神,是魔,是妖,是鬼!
但是那又如何?
他并不后悔。
人生在世,不后悔,就够了。
马蹄声恍若惊雷,炸开在他的耳侧。
带着黄金面具的少年终于挥出了这一剑。
那是怎样的一种风情?
剑气纵横十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凌厉的剑气冲天极地,光华耀眼,这世间的一切似都失去了颜色。
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残忍?
十万生灵毙于黄金剑下。
灰、飞、烟、灭。
烟尘散尽,在鲜血般的斜阳下,众人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持剑而立的瘦削身影。
明明不过是一个少年的身形,却有着修罗魔鬼般残忍的决绝,和一双清醒悲悯的妖瞳。 那一刻,苍茫人世间仿佛只有他独自伫立,斜阳遍染,一襟血红。
如此的寂寞。
自此,宇文拓之名,天下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丫的,,你敢不吞我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