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大誓,乃是修真界最有力的承诺。
一旦立誓,若誓言不成,其人会道心崩坏,心魔缠身,修为再难寸进。严重者,甚至身心剧痛,最后致死。
小安哪里敢发?若是还在以前的世界里,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生,从小到大都没直面过死亡,而且胆子又小又怕痛,只想好好活着。如果可能,最多希望能解开本书的谜团。
她立在那半晌不说话,甫愉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本就觉得小安胆小非常,也没有雪千紫重鼠的气势,可偏偏她身上又有域主的血脉之力,让他无法反驳。
当年他在域主座下那可是风光无限,现在……真是豹落平阳,任谁知道自己下一任的主子是这么个玩意儿,都会觉得憋屈,更别说本就心气儿高的他了。
他焦躁地甩了甩长尾巴,露出锋利的长牙:“不如干脆祭我之修为抽了她的兽魂,把她的身躯给域主用吧!这样多省力,无非也就牺牲一个我罢了!”
甫愉猛地往前一扑,凶相毕现,直冲小安而去。
他来得太快,小安心脏一瞬间骤停,明明极度恐慌,身子却像被扣上了锁,移动不了半分。
“轰——”
“咔、咔……”
耳边传来巨大的声响,等小安再睁开眼睛,面前已经多了一团黑白相间又高大无比的熊猫。
“还要再来吗?甫愉。”面前的黑白团发出了雄厚的声音。
是大熊猫挡住了豹子。
在他身后的小安感觉地面随着他说话一震一震,刚刚大熊猫动作太大,激起了连片灰尘,呛得她只打喷嚏。
还没等咳完,小安一叠声地开口:“我立誓我立誓!咳咳……别杀我!”
不立誓,现在就狗带;立了誓,可能还会有一线……可能以后死。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然要选后者啊!
容询转过身来,俯视她。
两只动物悬殊的体积对比就像一座巍峨高山和山脚下一颗小石头。
小安连忙举起爪子:“我以小域主的身份在此立下心魔大誓,一定……”
轰——
轰隆隆——
容询猛地回头,看向结界处,那里的树林上空灵鸟乱飞,无数灵气光柱直通天空,整座山头的灵气完全陷入了混乱。
原本被一拳砸在地上的甫愉也化成了人身,擦掉嘴角一丝血迹,跟着看向那边。
容询浑身熊毛如钢针般炸起,扭头对伽尔道:“你我去结界看看,甫愉在此护好小域主。”
不消他说完,伽尔便默契地变回原形飞上空中,他则化成了一个有着黑白两色头发的男子翻身上了伽尔的背。
伽尔长翅一扇,破空而去,甫愉则在飓风刮起的瞬间凝土化墙将小安笼在了里面。
甫愉的人形是个一头暗黄色卷发的男子,一双狭长的棕色眸子紧盯着小安,她害怕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将土墙融回大地,对小安伸出手,上面尖利的指甲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心魔大誓,继续啊。”
小安刚刚还在想为什么容询带着伽尔走了不带甫愉,不怕甫愉伤害她吗?
现在,她明白了。
本以为被打断了就不用发的心魔大誓,看来是怎么都免不了。
她打着哆嗦、战战兢兢道:“以小域主的身份起誓,一定去找……”
察觉到甫愉的爪子搭在她毛绒绒的脖子边上,小安哭丧着脸放弃了小动作,改口:“我一定找……找到魔道兼修的人类躯体,让域主复活!”
这三只根本就是在玩她,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有一个黑白相间走敦厚老实风让她掉以轻心!
这金手指也不好拿,可真是憋屈!
眼见一道紫光没入小安的眉心,甫愉满意地收回了爪子,唇角一勾,露出一颗尖尖的豹牙。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忽地眼瞳一震,僵在了原地。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轻飘飘一推,甫愉便僵直了倒在地上,惟有一双眼珠子动来动去,试图看清偷袭他的人。
小安抬起小脑袋,看着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男子,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通身黑衣,大袖无风而动,胸口领子松散,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黑衣左肩至胸口还绣着几朵绽放到极致的紫色勿忘我,沉闷中带着一丝鲜活。
长发如瀑,上面一半以暗红色发带挽之,其余的则披散而下,额间绑着一条暗红色附金纹抹额,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少年狭长的黑眸在看到小安的时候微微亮起,薄唇轻启。
“来接你了,我的……东西。”
兜头罩下一只手来,小安瞬间被罩进一片黑暗之中,下一刻便感觉自己的毛毛紧紧贴在了发冷的皮肤上。
小安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就感觉有一只手贴上她的身体所在位置,隔了几层布料,她居然察觉出了其中的安慰之意。
——是男主步难书,他居然是特意来找她的!
小安有些发懵,按照她的分析,他们应当不会碰见的呀?怎么什么时候,她就被步难书划分成了他的东西?
步难书以为她被甫愉吓坏了,安抚地用手贴了一下被他藏在怀里的小安,然后蹲在了倒地不起的甫愉旁边。
甫愉僵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一眼就能看穿面前黑衣少年的修为——不过才筑基八阶。
他灵力就算被压制也好歹是个金丹初期,没想到却因为放松了警惕中了他的招,真是丢脸。
步难书有些为难地看着甫愉僵直的人身,歪着头挑开了他屁股后面的袍子,发现后面什么也没有。
“唉,可惜我不知如何解除你的人身,”他有些惋惜地双手捧脸,“这样就不能折断你的尾巴,给我的东西报仇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那么折断哪里好呢?”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
甫愉瞳孔再次一震。
藏在步难书怀里的小安闻言打了个寒颤,她倒是很确信,步难书说的字字是实话。
看过原书的她对男主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步难书心中无善恶,只有异己。
他方才说,她是他的东西,也就是把她划在了己方。
既然是自己人,在别人那受了欺负,他自然是出面要讨账的。
她想起来,之前在结界边缘那会甫愉是用尾巴戳过她的脑袋,所以那个时候步难书就已经在哪里盯着她了吗?
甫愉刚刚是威胁了她,也挺欠揍的,可他也确实没对她怎么样。
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对他进行肢体伤害。
折断人家尾巴什么的,感觉好痛啊,总感觉步难书这样莫名有一丝邪气,这哪像正经男主啊?
正经男主谁折人家尾巴呀?
不过,照这个剧情发展,她现在是要被男主揣走了,可原书中男主身边却并没有她的存在。
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剧情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她穿过来都一个多月了,昨晚上突然梦见了男主被杀,结果今天就碰到了男主本尊。
看来,她在冥冥之中与男主有着关联,那个梦估计就是对她的提示,至于男主为什么会恨她……
她正在沉着分析的时候,隔着衣料清晰地听见咔地一声——像是骨头断裂之声。
小安吓得连忙缩成一团,感受到步难书凉凉的皮肤时,又僵成一团。
这可是肇事者本人的身体啊!
她有点庆幸步难书把她放在了衣襟里。
她胆子本来就比较小,要是亲眼看到这种血腥场面,恐怕是要厥过去的。
步难书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里的那柄覆金色纹路的玄色小锤。
——他就是用这个将甫愉的左胳膊给打断了。
因为他目前修为太低,肉身力量根本不足以打断甫愉的胳膊,还怪不开心的。
而后他起身,长袍一展,语调有些轻松地摸了摸怀中的小安道:“解决了,走吧,雨花脉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说完他大踏步出了森林深处,身后只余满头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甫愉。
——
白冉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经过百兽灵园门口时,瞧见了一个人,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早晨时分,正是这位有些面生的师弟,毫无阻碍地破开了忘忧杯的禁制,似乎还摸到了里面的雪千紫重鼠。
他微微一笑,主动问好:“师兄。”
白冉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愕然道:“师弟这是要出去?不进去帮忙吗?里面的封山结界破了好几个大洞,天元镜似乎也出了意外,现下很是缺人。”
只见他无所谓地耸肩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白冉大吃一惊:“身为雨花脉的弟子,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只见这位“师弟”低头捻了捻手指,随即抬首对他粲然一笑。
“我忘了,此事其实说起来确实与我有关,因为那些结界就是我破的,天元镜里的法阵也是我改的。”
说完他抬起右手,宽敞的大袖中飞出了一道金环,金环变大之后瞬间就捆住了白冉的身体。
步难书摸了摸藏在衣服里面毛绒绒的小安,叹息道:“我千里迢迢赶来,你们雨花脉竟然只有百兽灵园这么一处好玩的地方。”
“不过还好,此行也算找到了两件不错的东西。”
他身上属于雨花脉内门弟子服的青色逐渐褪去,露出一身黑衣,白冉惊地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就算他再蠢,这时候也知道步难书根本不是雨花脉的人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步难书没有兴趣回答他的话,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搜了搜他周身,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白瓷的杯子。
洁白的杯身上面几朵紫色的勿忘我花,正是之前小安安身的空间法器忘忧杯。
他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杯身上的勿忘我花,举在白冉面前亮了亮:“这个杯子,我觉得眼熟,想来应是我的东西,我也就带走了。”
看着眼熟就是自己的东西了?这与强盗有何分别!
白冉一边试图挣脱圆环,一边厉声道:“这位仙友,我劝你还是止步于此,束手就擒吧!你闹出这样的动静,定是走不出雨花脉的!”
步难书充耳不闻,宛若闲庭散步,愈走愈远。
百兽灵园里的兽吼声、灵力爆炸声愈发多了起来,一股灵力忽地从地下迸发,直接将白冉笼在了其中,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