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双眼眸里，除了些许嘲讽，看不到任何情绪。
林意的眸子刹那间变得通红，仿佛被一双手掐住脖子，忘记了呼吸，脸色惨白。
江时……是江时……
怎么会是江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不起……”
林意脑海里一片空白，分开四年以来，她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再见一天，更没想过是这种让人猝不及防的方式。
男生眸光逐渐下沉，微微低下头，用帽檐挡住眼中的情绪。
“为……什么道歉。”
林意唇齿轻颤，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做好任何准备，混乱的心跳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对不起。”
重复说着这句话，林意只想立马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她紧张到手指痉挛，死死攥住裙边，明明想马上离开，身体却像被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呼！林意。”
他扬起下颚，眼神不善地看向林意身后。
林意缓缓回头，看见一个男孩俯身撑着双膝大喘气，额头冒出些汗珠，一双明亮的眸子半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见她回头，男孩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意呆呆地看着他，没说话。
男孩直起身，窘迫地挠了挠头，说：“林阿姨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怕你找不到地方，所以我在这附近等你。”
“呵。”墙边男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拉下口罩，从包里拿出烟盒，取一支烟衔在嘴边。
“相亲么？”男生含糊地吐露着几个字。
林意抿了抿嘴唇，下意识想解释，这个男孩应该是茶餐厅的工作人员。
可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回头看向江时，他两指扣着香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显得十分漠不关心。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解释了，又怎么样？
“你朋友吗？”男孩往江时那边看了一眼，立即惊奇地睁大双眼，“他好像一个明星啊。”
林意顿时回过神来，正处于闹市，不知不觉间，已有不少视线朝他们投放过来，担心江时的出现会引起骚动，她不敢多留。
她低头跟男孩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男孩想起正事，“哦”了一声。
林意最后看了江时一眼，他保持着掐烟的姿势，双眸轻轻眯起，似乎在审视林意。
她收回视线，匆忙地朝前走去，不敢再看江时一眼。
四年前是如此，四年后仍然是如此，她一点没变。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男生绷紧唇线，手指掐断香烟，压低帽檐，摁灭香烟后扔进垃圾桶。
做完一系列动作，他转身回了网咖。
见她走得很急，男孩不由得按住她的肩膀，无奈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到你的。”
林意忍着鼻尖酸楚，突然想回头认认真真地看看江时，可是，她不敢。
“没有。”她低哑着声音说。
愧疚和不安掩去了她内心的思念，等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即使时隔四年，再次见到江时，内心深处的悸动依旧如往常那般。
男孩听见她浓浓的鼻音，很快忘记方才的插曲，不停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比照片上好看许多，我一时没认出来，就多看了几眼，对不起，冒犯到你了。”
林意吸了口气，心情一时难以平复，便找了个借口：“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能帮我给老板说一声吗？”
“啊……”男孩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眼里浮现些笑意，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叫阿池，我们加个微信，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嗯。”
从鱼白广场回到家中，她收到阿池发来的信息。
阿池：老板让你好好休息，不用再面试，等你身体好些直接到店里报道。
林意简单回复了一句：谢谢，我知道了。
她洗漱完后躺回床上，身体轻飘飘的，脑子似乎没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像在做梦一般。
江时好像真的一点都没变，他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所以，他们只是又变成了陌生人吗？
摸出手机，拨通杨淼的电话。
“喂。”
“今天我见到江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挨揍了吗？”
“……”林意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
杨淼道：“害，开个玩笑，担心你缓不过来。”
“他可能不太记得我了。”林意将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杨淼笑了一声：“别想太多，他记性好着呢。”
林意闷了半天没说话，杨淼“嗯”了一声。
林意说：“你说，他会不会恨我？”
杨淼想了想：“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江时不喜欢吃亏，也没人能让他吃亏。
但在让他吃亏这件事上，自己仿佛是个例外。
“或许会……”
“落落。”杨淼打断了她，“他一定恨过你。”
林意眼角涩涩：“嗯……”
“可他放过了你。”
当他满世界找林意的时候，他一定怨恨过她的突然消失。可是，当他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听到林意哭声，他或许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或许，他以为林意的伤痛，是自己无意识造成的，所以他挂断了电话。
林意呆呆地拿着手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天在电话里，她放肆宣泄的哭声，会不会就是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割着江时的身体？
“落落，无论以后你和他会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你需要跟他道一个歉。”
林意没有说话，杨淼叹了声气：“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开口。”
道歉……
她在梦里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可无论她怎么道歉，梦里的江时都没有原谅过她。
可是，她好像从没想过。
她该站在江时面前，认认真真地为以前的事跟他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