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微风徐徐。
海风拂过,冯清棠站在沙滩前,长发长裙肆意扬起。
自从进医院上班以后,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正当她抻着懒腰呼吸新鲜空气时,耳边突然传来微小的轰鸣声。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逐渐变得像机关枪一般。
她转头看过去,一个戴着头盔的人趴在荧光绿的摩托车上朝她的方向驶来,从面前经过时,发动机的噪音像是揪着她脑神经跳踢踏舞一样。
冯清棠缩着脖子,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随着摩托车远去,机枪的声音才逐渐消失。
“有病!”
不耐烦地吐出这句话,她揉了揉太阳穴。
摩托车离开了,也带走了她的好心情,冯清棠烦躁地绕到远处走了几圈,好一会儿才回到休息室。
陈灵早已画好了妆,忙扯着她说:“这么久才回来,手机也不带。”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说:“这是纪尊寻,纪恒的侄子,今天的伴郎。”
冯清棠看过去,沙发上的男人身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蓬松地贴在额头上。
见了冯清棠,他把墨镜拨到鼻梁上,认真看了她一眼。
“嗨!”而后冲她笑着扬了扬下巴,再度把眼镜推回去,算是打招呼。
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随意和不羁。
冯清棠点点头,微笑道:“你好。”
说完,又转过头跟陈灵抱怨:“刚刚看到个骑摩托的,那发动机声音大的像是打雷一样,真是没素质。”
她一边说一边照镜子检查自己的妆。
“不明白那种破车有什么好,还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呢,我觉得就是小孩子脑子没长齐,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
陈灵无奈推了下她,瞟了眼纪尊寻,轻声说:“还有别人呢,淑女点。”
改不了屁大点事就要跟闺蜜抱怨的习惯,冯清棠灿灿点头,没再继续。
婚礼的第一个环节结束后,她走到最边缘的备用席坐下。
一个上午一粒米都没沾,正要大快朵颐时,一个服务生手里的盘子没拿稳,险些扣在她身上。
服务生连连抱歉,冯清棠礼貌地回应:“没关系。”
擦拭手上的汤汁时,余光瞥见身边的椅子被抽出来。
她看过去,只见纪尊寻优雅地坐下来,慢条斯理道:“这家酒店,是我爸的。”
突兀的一句话,让冯清棠不明所以:“然后呢?”
纪尊寻又说:“然后我得向你道歉,因为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险些给你造成伤害。”
冯清棠微微点头,仔细看了眼纪尊寻。
澈明的眉眼,嘴角挂着一抹肆意的微笑,洁白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他坐在那里,双腿颀长地叠在一起,明明是商人的装扮,却并没有一丝上班族的感觉。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神情和语气却丝毫不露愧色。
五官都洋溢着轻狂高傲,确实像个富二代。
“我没事的。”她随意夹了口菜。
......
没再听见纪尊寻的下一句话,但感觉身旁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转过头,对上纪尊寻的眼睛。
“纪先生,你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出乎意料,她说得这样直白,纪尊寻却并没有想象中尴尬的神态,抿了口酒,说:“身边的朋友们都叫我纪公子。”
冯清棠勉强扯出一抹笑:“你真幽默。”
“大多数人都说我平易近人。”
“......”冯清棠在心里暗暗对比纪尊寻和纪恒。
两人是叔侄关系,可她在纪恒身上完全见不到这种桀骜不驯的作风。
看来所谓富不过三代,这话实属真理。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她与这样的人聊不来,撂下筷子,起身离开。
“喂!”
刚走没几步,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
纪尊寻绕到她眼前,右耳那只黑色耳钉闪烁了一下,他还是那副散漫的神情,问:“今晚你来不来?”
“来啊,怎么?”
“不怎么。”他嘴角噙着痞笑,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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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把露天的泳池派对起名为‘成为人妻前最后一晚的狂欢之夜’
三四十人,烧烤喝酒吵得冯清棠头疼。
她瘫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水珠落在脸上。
第一个想法是下雨了。
睁开眼并没有雨滴落下,接着腿上又有落了水的触感。
她坐起身来,赫然看见纪尊寻正趴在她面前的泳池里,光着膀子,正把游泳池里的水往她身上撒。
“你干嘛?”冯清棠的音量抬高了不少。
“你这衣服是租的吗?泳池arty还穿这身。”他说着把手臂撑在池边,一个挺身爬了上来,用手拨了两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又对着冯清棠扬起下巴:“看什么?我身材好吧!”
“......”
“再怎么看也不是你的,别看了。”
冯清棠张了张嘴,大脑好像是短路了两秒,而后满脸不可思议地问:“请问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纪家的公司是家族企业,有钱是有目共睹的。
可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轻狂的富二代。
刚问出这句话,纪尊寻就摊了摊手,一脸正经地说:“老天爷赏饭吃,没办法。”
如此平常的语气,让冯清棠如鲠在喉,连表情都僵住了。
意识到她和这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无法沟通,她赶紧起身走到陈灵身边,悄悄地问:“那个叫纪尊寻的,他是个什么人啊?”
“我老公的侄子啊。”说完她突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里冒着星光:“怎么,有意思了?你别看他辈分小,但只比咱们小三岁!”
她压低声音又说:“小奶狗啊!”
“智障狗还差不多”冯清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人是不是这儿有问题?”
把白天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陈灵听了,笑得直不起腰。
冯清棠气得用力推了她一把:“笑什么!找这么个奇葩当伴郎!”
碍于纪尊寻现在也算是她的侄子,陈灵不好说什么。
只能搂着她的脖子安慰道:“我和他也不太熟,不过他仅仅只是辈分小,跟我们没差几岁,我听他和纪恒说话也这样不分大小,反正你们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你离他远点就行了。”
坐了一会儿,冯清棠不经意地转头,瞧见纪尊寻正拿着一杯鸡尾酒慢条斯理地喝着。
身上套了一件花衬衫,敞着怀,没穿一样。
那句‘纪公子’莫名其妙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总觉得这称呼怪怪的。
余光突然瞥见远处走来一个女孩。
冯清棠看过去,这女孩身材很好,精瘦笔直的长腿,时不时撩一下及腰的长发。
娇笑着来到纪尊寻面前,两个人碰下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是相视一笑。
冯清棠转过脸,轻轻摇摇头。
真对得起这张脸,一副渣男相。
她突然想起‘纪公子’这称呼怪在哪了。
他适合用在夜总会,给小鸭子当绰号!
“羊腿烤好了!大家快来取!”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便都聚到了烧烤那边。
陈灵穿了一整天高跟鞋,磨破了脚,她也一脸憧憬地望向那边,冯清棠起身说:“等着,我去给你弄两片过来。”
她拿着盘子安静等在人群后面,想等大家散去再上前。
身后泳池突然有人叫她:“美女能帮我拿一下眼镜吗?”
冯清棠转过身,一个女孩向着她招了招手,又说:“就在那边椅子上。”
她走到泳池边,把眼镜递给女孩后,刚转过身,面前倏然出现了一张脸,离她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啊!!”
像是突然见鬼一样,她吓得惊呼一声,向后仰去。
身后就是泳池,她重心不稳失去平衡向后仰。
挥舞着手臂的同时,冯清棠下意识地抓住了面前这人的花衬衫,同时也目睹了这个人的脸从得意变成惊恐......
‘噗通!’
两个人狼狈掉落,泳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旁边的人都尖叫着躲开。
冯清棠艰难地从水里钻出来,这下她精神了,困意烟消云散,捏着鼻子咳嗽好几下才终于缓过神来。
一把将湿漉漉的头发缕到脑后,她四处寻找罪魁祸首,待看到纪尊寻那张欠揍的脸时,怒吼道:“你神经病啊!”
纪尊寻也没想到她会拽他一起摔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我怎么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说完又撑着地面快速跳上岸来,把手伸向冯清棠:“来!”
“不用!”冯清棠没好气地说。
她四下看了看,想找台阶上来,纪尊寻又开口:“台阶在对面呢。”
说着他又伸出手:“我跟你开玩笑的,来吧,我拉你上来!”
冯清棠犹豫一下,还是慢慢走过去,紧蹙着眉抓住纪尊寻的手,却没注意到他脸上漾着得逞的微笑。
还差0.01秒就要上来时,纪尊寻居然放了手。
又是‘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冯清棠再度落水,场面极度混乱。
看她挣扎着从水里钻出来,纪尊寻仰起头,摸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笨啊...哈哈哈哈哈...”
“纪尊寻!”一道凌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纪尊寻瞬间收起笑脸,不情愿地转过身。
纪恒板着脸训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那是我和陈灵的同学,论辈分和我平辈。”
“我就逗逗她。”
看着冯清棠已经被陈灵拽出来,纪尊寻撇了撇嘴又说:“再说了,论什么辈分啊,你们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少废话,去道个歉,要不我跟陈灵没法交代。”
纪尊寻慢吞吞地走过去,微微俯身去看她的脸:“对不起啊。”
冯清棠没理会,紧握拳头怒瞪着他,眼神像是出鞘的利剑。
他却再一次忍不住低头窃笑,瞟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又说:“开个玩笑啊,都是一起走过殿堂的人了,也算是熟人!”
“谁跟你熟!”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气得冯清棠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还一起走过殿堂的人,一想到白天挽过他的胳膊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今天真是倒了霉了,闺蜜结婚遭罪的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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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带着冯清棠回到房间里,找出自己带来的衣服给她:“来,穿我的吧。”
冯清棠恨不得把牙咬碎了:“我就说他脑子有问题吧!”
陈灵也憋不住笑,掩着嘴说:“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但之前看他没这么玩世不恭的样子,该不会是你得罪他了吧?”
“得罪他?是他得罪我好不好!”
说着,她把湿衣服拿起来,用力一拧,指着地上的一大摊水:“看看!这是谁得罪谁!”
“好好好!”陈灵安抚道:“回头我让纪恒好好教训他一下。”
水渍倒映出冯清棠铁青的脸,碍于这是闺蜜的婚礼,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别生气啦。”陈灵帮冯清棠把头发梳顺,将镜子递到她面前,扬声夸她:“来看看,你这颜值丝毫没有因为落水而降低呀,现在有种出水芙蓉的美感!”
镜子里的冯清棠整个人白了一个度,澈明的眼瞳散发着光泽,灯光之下,嘴唇更加红润。
“......”冯清棠轻笑着推开她:“再美也美不过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
此前,冯清棠一直觉得今天撞上这么个精神病是她倒霉。
直到派对结束,走出大门时,她看着眼前的摩托车和车上的人才恍然大悟。
这荧光绿,这头盔......
好像——
还真是她先得罪他的。
白天她说别人坏话说到人家脸上去了,现在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她迅速转身离开,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懒洋洋的一声:“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