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现在,他呆在树荫下,山间不时还有微风掠过,而他也坐着不动,哪怕这样,也还是很热,一身的汗。
关键是他心里也烦躁的慌,从前天醒来到现在,他就一直很迷惑。《盗梦空间》他是看过的,醒来后,他就一直在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梦,很深层的一个梦?所以感觉会经历很长的时间?
这也不怪他,虽说穿越的小说层出不穷,穿越题材的电视剧电影也前赴后继,可是当自己真正经历这一切的时候,谁又能不怀疑呢?
从2014年到1992年,整整22年,2014年的时候,儿子已经上一年级,而现在,自己刚小学毕业,这个暑假过完就上初中。
20多年过去,很多事情完全没印象,他现在在塆里经常碰到人,觉得很熟很熟,但就是想不起叫什么,该如何称呼。
对面山上,二伯带着堂哥,把母牛和小牛犊散放在一旁,两个人把山上的茅草和灌木整片的砍倒,就晒在那里,顶多三五天,这些就会晒干,然后一捆捆的挑回去,比稻草啊树叶好烧的多。
他的想法很分散,跳跃的也很快,92年,他今年12岁,按这样算,老婆张彦这个时候9岁,那岂不是还在隔壁县读小学?呵呵,那这个时候的张彦一定很可爱。他知道张彦一直到初中,还是胖嘟嘟的。哦,2014年的张彦现在会是什么状态?还有那调皮的儿子冯澄,还有父母?哦,父母没事,父母就在下面塆里呢。可是现在的父母,和那时的父母?唉,有点乱。
还有文华文辉兄弟俩,都是在店里帮忙的,可是今天早上他从牛栏把牛赶出来的时候,文华牵着文辉,两个鼻涕娃还吵着要跟他一起到山上来玩呢。
现在不清楚2014年的他究竟是什么个状况?这应该是时间的范畴,或许霍金能解释清楚?他是左右搞不明白。
心脏病,他是肯定没有的。他第一次感到心脏短促的刺痛,是在初中一年级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就要返校,还要等塆里的同学一起走,东西收拾好了,他就小睡一下,睡了没几分钟,就觉得心上刺痛,痛得他大叫出来,惊动了厨房的母亲,其实他叫的时候,已经不痛了,父母还是不放心,到镇上医院拍片子,没看出什么问题。再后来,就是到广州后,又间歇的痛过一两次,挂了专家号,也看不出什么来,分析说可能是亚健康。在SH参加农机展的时候,还特意去复旦的华山医院去看过,也没问题。
所以他心里很抵触,自己在14年的8月可能、大概、也许、或者……嗯,挂了的一种可能性。
如果14年的自己,真的那什么了,或者是意识离体,成了植物人,那那时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该怎么办?
好在他生意不能说做的好,但其它方面还做的不错,主要是房子。03年,决定到广州做机电生意,双双辞去了ZJ那边的工作。刚从ZJ到广州的时候,没想着买房子的,一个没钱,另外一个觉得也买不起。
谁知去租房的时候,看到挂牌放出来的房子,80多平的只要不到三十万,三千多不到四千块一平米,还没有温州一个镇上的房价高!
要知道,这边经济不比ZJ差,而且好歹是省会城市啊,再怎么说将来不应该比你一个镇上的房价低吧,升值潜力肯定不错。
他就和张彦四处看房,在拟租仓库不远的地方,有个楼盘,正在建,隔年年中就能入住,这里属于城区边缘,虽然好像离佛山也不远,但便宜啊!外墙上大红条幅写着“三万买两房”。他们进去一看,82平的两居,不到28万,虽然是一梯6户,不过有两个阳台,两个卧室都带飘窗,采光都还不错,而且朝向好,那就买吧!
谁知那售房的小妹妹嘴皮子实在厉害,让冯一平这个也靠嘴皮子吃饭的销售人员,都自觉拍马不及,他们自己也觉得,这个房价是一定会涨的,就是涨多涨少,涨快涨慢的问题,而准备做的机电生意,投入产出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这个。好,那就买两套,首付30%,把东拼西凑而来的启动资金一下子花去近一半。
说起来,他们这也是托非典的福,非典过后,各行各业哀鸿片野,特别是在广州这个发源地,楼价在03年跌到了谷底。
他们运气不错,从04年开始,广州的房价就进入了上升通道。04年开年,1月举行的广州第一届地产峰会上,八大开发商联手抬房价,地产大佬们一个接一个的在峰会上声称房价要涨。之后就在04年,广州房价同比上涨了近20%,而且一连涨了7年,直到10年中央严厉调控限购之后,上涨的势头才逐渐放缓。
不过,这无心插柳之举倒有很不错的效果,到14年,同小区二手房的挂牌价就到了一万多,翻了近两番,说起来真的比他辛辛苦苦做生意要赚的容易。
尝到甜头的他们,07年,儿子出生后,在机电市场旁边又买了一套大的,130平的三居室自住,这边两套都出租。08年,他们带着父母去云南旅游,因为尝到了甜头,游玩之余,也不忘关心当地的房产。
后来前后一共去了四次,把昆明世博园旁的别墅又供了一套,这是目前最赚的一笔投资,也让他们过了好几年紧巴巴的日子。但是熬到14年中出售的时候,是八百多万,涨了一倍多,不然他一时还真抽不出钱来买六七十万的SRX。
这样一算,存款、股票、基金、理财产品,加上房产,好歹也过八位数。一家机电经营部,加上张彦开的两家面包房,一年收入也在几十万上下。当然了,那时那些商界大佬,打个赌就动辄十亿起的,他这点自然是赶不上趟,不过用来赡养父母,抚养孩子长大成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一想,他总算好受点。
再说回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小屁孩,瘦瘦的,也就一米五六的样子,只比那牛高一点点。哎不对,牛如果昂起头来,加上那对牛角,他还没牛高呢。
不过,有些东西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现在的他,白头发一根没有,眼袋没有,小肚子没有……虽然瘦弱,但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他又从商业的角度来分析,真的那什么了,或者成了植物人,那应该是两眼一抹黑,万事皆休,而现在,他实实在在的是返老还童了。
这就是赚了,而且,这是不能用大赚来形容的,只能说是奇迹!
对于有着三十多年阅历的他来说,年轻,就是财富;年轻,就意味着无限可能;年轻,就意味着一切。
他以前也这样,有些事情,如果实在弄不明白,也没把握,但是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后果,他还能接受,那与其大伤脑筋,还不如坦然面对就好!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黄牛还算乖,他在这里神游物外,它一直呆在山坳里吃草,到现在肚子已经很圆,对面山上的堂哥东明喊他一起回家。
他捡起塑料纸带上草帽,让牛走在前面,慢慢的朝回走。
对农村的孩子来说,这条路很平常,空手走很容易。下了这边的山坡,过了那条小河,前面有个七八米高的坡,整个是一块大石头,中间有一些缝,可以落脚,缝的旁边,应该是好些年前,錾出了一些小坑,作为补充,这些坑都不大,大人的脚掌能放下大半个。
牛,特别不是走惯了这条路的老黄牛,还是有些怕,经常在半中间,抬起前蹄,犹豫着不放下去。二伯和东明把挑的两担柴放在地上,拉着他家的两头牛,不让它们抢。
二伯还嘱咐冯一平,“不要赶它,它自己晓得走。”
冯一平也算个经验丰富的牛倌了,自然知道。
逡巡了一阵,黄牛最后轻松的上了这个大石坡,上了这个坡就好,后面虽然还是坡,但是是土坡,而且很宽敞。
翻过这道坡,就到了塆子里,现在路的两边,都是菜园子,朝前走一段就是冯家冲。
冯家冲是冯家畈村最大的塆,被三座山夹在中间,所有的住户,全都姓冯,因此得名冯家冲。
整个村子依山而建,房子挨着房子,鳞次栉比。房子多是土砖瓦房,有少数几栋是青砖瓦房,房檐下还有些雕饰,还有一些壁画,不过现在已经模糊不清。
各家房间屋后,都满满当当的,不是猪圈,就是码好的柴禾堆,还有一些放在外面的农具,好些农具,冯一平也不知道它的官方称呼。
这时已经6点多,家家的烟囱都冒着烟,从屋外走过,还听得到油倒入锅中的“刺啦”声,锅铲刮在铁锅上的声音,然后香气也随之而来。
柴禾堆上,有些鸡不愿意进笼,跳到上面咯咯叫,柴禾堆下面,小孩子你追我赶的嬉闹着。旁边的猪圈里,猪一向比人吃的早,这时摇着尾巴,吧唧吧唧的正吃着,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冯一平赶着牛,穿过整个塆,他家的牛栏,建在塆前的一口塘边。一路上,不停的跟见到的人重复的打着招呼,总就那么几句话,“细叔,回来了。”
他则说,“回来了,饭吃了吗?”
对的,很多人都叫他细叔,没办法,农村讲究辈分,整个冯家畈村,只有一个小塆是姓孙的,其它都姓冯。而冯一平的父亲兄弟几个,是辈分最高的,除开他父亲叔伯兄弟几个,冯一平堂兄弟就是辈第二大的,隔壁家70多岁的老大哥有时开玩笑还叫他细叔,所以他见到大人一律以哥、姐称呼。按辈份算,塆里有好些小孩子现在都是他曾孙辈了。
冯一平是堂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年龄倒数第二的堂哥比他大近10岁,塆里有人提到这个,经常开玩笑说,等到冯一平80岁的时候,就是村里的活祖宗了。确实,到了那时,他们这一辈,剩下的估计也就只有他,现在按辈分算他曾孙的,到那时绝对也有孙子,那他不是活祖宗是什么?
他牵着牛在塘边电线杆下喝水,塘边的打谷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人小孩都端着碗,站在场上吃饭,一边吃,一边聊着家长里短,还有那大嗓门的婆娘,站在门口,大声喊孩子,“疯到那里去了,还不回来吃饭?”
不少的鸡还没进笼,在场上啄着,刚打过稻子,多少总有些谷子掉在里面,还有几条狗,躺在场边,热的伸着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