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当晚无梦,睡得格外安稳,但实际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四点多醒来后,她没让自己继续睡,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往陈执家。
小笼包店刚刚开门,老板招呼她坐在椅子上等会,还给了她一杯豆浆。
结账时林初本来想付豆浆的钱,被老板拦下。
“不用这么客气,你上次给了我一整箱的啤酒,我给你一杯豆浆怎么了?”
林初努力弯了弯zhui角,朝他道谢,拎着早餐离开。
客厅里没人,她将早餐放下,轻轻推开卧室门,依旧没人。林初站在门口,掌心贴着微凉的门把,好一会又去卫生间。
都没有人,就像昨天一样。
她一步一步走到窗台,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没人。
石桌gāngān净净,陈执没像昨天那样坐在上面。
林初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认陈执不在家。
六点不到**他去哪了**
林初靠着石桌,神智恍惚。一动不动保持了半个多小时,她开始坐立不安。
她打陈执的电话,但是没人接。一遍又一遍地打都没有人接。
夏日八点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热温,她从院子往屋里走。走到窗户那忽然停下,一条本要kua过去的tui悬在半空。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屋nei。简单的沙发茶几,书桌鱼缸,盆栽饮水机,偌大的客厅静静放置着这几样东西**
林初kuaJin_qu站到客厅中央,仰着脖子凝视天花板,呼xi渐渐沉痛。
她将手机举到耳畔,拨打李思巧和杜雯的电话。同样没人接。
林初蹲到地上抱住脑袋。
他是去找李思巧她们了吧。
他是去找她们了**
他真的去了。
他说他会解决**
林初全身颤抖。
已经动手了吗?
已经杀死了?
她们现在已经死了?
林初霍地站起来,因为贫血视线眩晕,她跌跌撞撞奔向门口,眼前的世界翻转了几圈才正常。
她握上门把,转动半圈又停下。
她要去阻止,但是她不知道他在哪,他的电话打不通,她该去哪找他?
霖城这么大**去李思巧家?
不行,警察会不会因为她去找过李思巧T查她,然后再查到陈执?
还能去哪找他**贸然行动的话会不会扰乱他的计划?本来不会留下证据的,因为她的出现露出马脚,留下证据怎么办?
林初握着门把的手收紧又放开,放开又收紧,不知多久无力滑落。
所以她要在这里等他杀完人回来?
林初荒唐地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林初滑坐到地上,眼圈通红。昨天他的话在耳畔回dàng。
她没想过置身事外,但他更没想过要她参与其中。
林初扶着门板起来,盯着那个门把,最后踩着拖鞋慢慢吞吞回到沙发。她*在沙发的边上,视线没有焦距,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桌面上的早餐。
小笼包里的汤zhi早就凝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问她明天来不来。第二天早上天气很好,他专门带她去吃灌汤小笼包**
林初烧开饮水机的水,去浴室拿了个盆,将热水倒Jin_qu,又将小笼包连着餐盒放Jin_qu,等到水变温了,她才将小笼包拿出来。
她拆开外面的塑料袋,又拆了一双筷子。小笼包隐约散出热气,她夹了一个塞到zhui里,汤zhi溅出来,笔直地像支箭从桌子中央发she到桌子左上角。
林初机械地咀嚼,吞下后,抽张纸擦擦zhui巴,又慢吞吞地擦掉桌上的汤zhi。
**
中午十一点,陈执还没回来。
林初心乱如麻,开始在_F_间里来回走动,身上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已经将她的碎发打*。
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在,在处理尸体吗?
林初一下定住脚步,低着头清晰听到自己的呼xi声。
不,不对,不能这么想。
他可能是去找以前的朋友了,他_geng本就没去找李思巧!
林初捂住脸。
证据**
会留下证据吗?
真的不会留下证据吗?
到底是什么计划?
不利用秦勤,那还能利用谁杀了她们,不借刀杀人,他还有什么办法解决掉她们并且不会牵扯到自己?
一滴汗落进眼里,她闭上眼揉了揉,揉的眼睛更红。
肯定不会留下证据。
他那么厉害,他肯定有办法,她要相信他。
他不会有事的。
他绝对不会有事。
林初不断地在心底默念这几句话,念到她确信他一定会成功neng身,但她心里的苦涩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无法抑制地扩散。
她觉得很不安,很难受。肚子里的nei脏难受得好像放的都不是位置。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他不会留下证据他不会有任何事,可她依然难受,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
屋里的空气让她觉得呼xi不过来,她将窗户开到最大。后门的钥匙被陈执放在茶几下的抽屉里,她找出来打开门,放回钥匙的时候她想到什么。
林初走到储物间门前,轻动作打开门,屋nei的情况落入眼中,她背崩得直直的,手心的汗沾*了把手。
那次她看到了。
他把自行车拿出去的那次,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纸箱,箱子口没有封着,所以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个相框。
照片上有一男一nv,还有一个小男孩,在海边照的。
这个_F_间里装满了他的过去。
Jin_qu看看吧。
看看他的过去,看看他曾经多么优秀,优秀到所有人看到他不学无术都觉得惋惜。
他本来已经往阳光里走了,现在因为她**因为她坠进了shen渊。
灰尘飞扬,地板上留下几个灰脚印。
林初挪动脚尖僵硬地走Jin_qu,她蹲到一个纸箱前,缓慢打开。
还是那次看到的那张照片,落了层灰。
林初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仔细擦掉玻璃上的灰,看清照片中间的小男孩,睫毛瞬间*润。
他没怎么变,跟小时候很像,不过是褪去了稚气。最大的变化,应该是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现在很少笑。
他跟_M_M长得像,但是跟爸爸长得也像。他爸爸看起来就是个正直的人。
下面还有许多相框和相册集。林初一张张看过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着。
原来是这么幸福的家**
如果他的爸爸没有去世,他会什么样呢?
他会去霖城一中上学吧。
他们会相遇的。
林初别过脸,泪水滑出眼眶顺着脸颊还是落到了相框上。
如果在那里相遇会怎样?
如果在那里相遇就好了**
如果那个时候有他在就好了**
她颤抖地xi了口气,用_yi_fu擦掉相框上的泪珠。
看完整箱的照片,她小心He上,又将里面的箱子拉出来。
灰尘呛得她咳嗽。她屏息很慢地打开纸箱。
入目金灿灿,晃到了林初的眼。
里面全是他的奖状。
林初的泪像雷阵雨,一滴滴飞速落下,在纸箱上砸出一个个球,关不住眼泪的阀门。
她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很多奖状的。
秦警队说过,他以前成绩特别好特别好,拿了很多奖状。
林初拿起最上面的奖状,指腹摩挲他的名字——
霖城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
除了奖状,还有奖牌和奖杯,一整箱都是。
青少年机器人竞赛霖城赛区一等奖
全国青少年(初中)物理实验竞赛一等奖
“物理实验竞赛**”林初低喃:“好可惜A陈执,我参加的是数学竞赛**”
“早知道我就参加物理竞赛了**那样我们就能早点相遇了**”
她眼里满是苦涩,打开另一个纸箱,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顿住。
箱子里都是一些杂乱的纸张,第一张是幅画。用蜡笔画的,看起来像是他小学的时候画的。
她一张张看过去,愈发觉得储藏室里的空气要被她xi光了,她快要窒息。
灰尘惹得她咳嗽,再低头突然看到一张最不一样的。
是作文纸。
作文纸上方写着班级姓名,右上角是红色水笔写下的较为潦草的“优”。
二年级一班
陈执
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永远的作文题目,永远的人生问题——我的理想。
林初往下看,他的字带着小孩的稚neng,但是很端正,写的很大,占满了格子。
我的爸爸是个英雄。_M_M这么说,爸爸的朋友这么说,邻居们也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不过,_M_M每次这么说时都会哭,但叔叔们说她是骄傲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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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是警察。警察是大英雄,当警察是件让人骄傲的事**
林初将作文纸翻过去盖住,不敢再看下去。
她*成一团抽泣出了声,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哭了一会,她蹭掉眼泪,将作文纸重新摊开。
她必须看完,她要好好的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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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身上有很多伤疤,当警察很苦。但是爸爸说这是一种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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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以后,我想成为人们口中的英雄。
所以,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
警察A,他是想当警察的**
现在为什么这样了呢?
林初再也控制不住,哭得很彻底,哭得声嘶力竭,像刚出生的那天一样。
满是灰的地板上集起一个个小水珠,灰尘浮在水珠里,转来转去,衬着室nei无休止的哭声。
**
林初哭到吐,想到她将吃掉的小笼包都吐了出来,她更觉得难过,不能控制住自己,边洗脸边哭。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动静,她猛地从水槽里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头发乱七八糟,满脸的水眸子通红,像个水鬼。
她随手抹gān净水往外跑去。
门外的人走来,出现在她视野里。林初呆愣了几秒。
陈执见到她的样子Xiong口一窒,刚要上前她就扑过来。
林初焦急地扯着他的_yi_fu上下看他,猝不及防看到他破了皮残留着血迹的手背。
血。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脑海里有什么被劈开,那部分彻底掉入无尽的shen渊。
同时,她彻底冷静下来。
“确认没有留下证据吗?”
她仍旧攥着他的T恤,将它攥成了一个球,颤声说:“还需要不在场证明,我该怎么做?我还能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陈执拧起眉毛,她的面容太憔悴,脸上看不见一点点血色。他用指腹抚了抚她的脸,触_gan异常的冷。
“我没动手。”他直接说。
林初_geng本不信,前后拉扯手里的_yi_fu,无力说:“你别骗我,你别骗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扶稳她的身子,弓着yao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眼里的脆弱,他牙_geng绷紧,说:“我没找到李思巧。”
“**什么?”她身心jiāo瘁。
陈执环过她的yao将她带去沙发,抚开她脸侧*掉的发。她的皮肤太冷了。
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李思巧不见了,我也没去找杜雯。所以什么都还没发生。”
她摇头,“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陈执目光染上复杂,“KTV出事了,我被那里的人缠住。手上的伤是打架留下的。”
顾树去戒毒把秦勤的事都告诉了警察,秦勤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能跑的都跑了。
李思巧为了待在秦勤身边给了他不少钱让他投资,那些钱都被秦勤拿去搞毒品jiāo易。
她大概跟秦勤一起跑了。
“所以你还没有动手?”她忽然能呼xi了,像抓住了什么希望,激动地说:“你还没动手对吗?!”
“没。”陈执见她状态不对,劝她睡觉,“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先睡觉。”
林初激动地哭了出来,她握住他的手,说:“我后悔了,陈执我后悔了,一切还来得及,我们不要**”
他打断她的话,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可能。”
“不是说了要相信我?”
他搂住她,下巴垫着她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
那些照片还在李思巧手里,无论她走到哪,他都要找到她,解决掉这个隐患。
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处理掉她们那些垃圾。
林初拼命摇头,“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陈执按住她的脑袋,牵了下zhui角,gān涩说:“别摇了。”
他闭目,揉了几下她的发,声音低沉,“你只需要相信我。其他的我会解决。”
林初推开他,眼里还蓄着泪,但是很清醒。
她非常用力地说:“我不要你用这种方法解决,你不能碰那种事。”
她相信他。
她当然相信他。他可以将那件事解决,并且不留下任何证据。
坏的人死去,而他们活着。
但是他们算什么?
坏人可以很坏,坏得无可救药,他们本来就在地狱,只会拖着gān净的人下去。
该以什么姿态反抗,才不会被他们拖进地狱。
林初想不明白,但是做出了决定。
她不要杀人,他也不可以杀人。
杀的是好人?杀的是坏人?
杀人犯如果不在意这些,就可以安心地活下去。
但是她会在意,他也会在意。
无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和他的世界将永远改变。
在家等他的这几个小时,她活在水shen火热里,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她未来的人生将会频繁陷入那种绝望的水shen火热。她此后再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人生。
她更不希望他脏了手,在未来的shen夜反反复复想起这些事,觉得自己跟别人跟她不一样,然后彻底将自己归为淤泥里的人。
他们应该活在阳光下的。
他们本来就该走在阳光下,迎着清新的风,满身的轻松,gāngān净净。
林初开始说话,不停地说。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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