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被害那日,提线木偶有了我的生命和记忆。
他们说这是幻梦偶,通鬼神。
很久以后,一个年轻男人带我回家,将我修复。
我好不容易化成他喜欢的nv子模样,却_yi衫不整地撞进了他爸怀里。
这下,误会大了**
1、
唐公子的手指骨节处有硬茧。
由于旧仓库里的空气太干燥,fu_mo在我tui上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噼噼*的声响。
奇怪,我居然能_gan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很暖。
看门老伯一边用_chicken_毛掸掸掉我身上的灰尘——
「唐公子,程老板撤围后,所有的家什都放在了这里,你想拿随便给几个大洋吧。」
他所说的「撤围」是皮影戏里专业名词,从事皮影戏的艺人撤围,跟大上海斧头帮的帮主金盆洗手一个意思。
而我,正是横七竖八地摆在唐公子面前的偶人中的一个。
不过,我与其他偶人不同的是,我有记忆,有灵魂。
唐公子微微上前一步,弓下身吹了吹我脸上的尘土。
于是,我便对他笑了。
整整十六年,我每天都在笑。
匠人师傅将我的面部表情雕成了zhui角微微上扬的微笑姿态。
从此,我便只能一直这么笑着,天知道,待在这个破地方,我心中到底有多苦。
如今,年轻的唐公子只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我便重见天日。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脑海中浮现出十六年前那个五岁小男孩。
他已经出落成上海滩数一数二的俊美男子。
但是只需一眼,我就默念出了他的名字。
唐慕宽。
那年,唐师叔带六岁的唐慕宽来得月班做客,曾指着坐在父亲膝盖上的我,似是而非地对他说:「慕宽A,等你长大了,就把蓝月娶回家好不好?」
我记得那一天,我跟师兄弟们打闹,涂了一个大花脸。
六岁的唐慕宽特拽,一脸委屈地对唐师叔说:「爹,我才不要娶蓝月,她好脏哦。」
是啦,那时候的我是有些T皮,有些不怎么爱干净了。
但是我再脏,也总比他唐家人好吧。
唐清平本来跟我父亲是同门师兄弟,拜在同一位老师傅的门下学皮影。
后来,唐清平贪图荣华富贵,凭借着姣好的长相,勾搭上了大上海面粉厂老板家的大小姐,于是便自请退出师门。
巴巴地跑去做了人家的上门nv婿。
我就不信,这样没有骨气的师叔生出来的儿子,就算绫罗绸缎锦_yi玉食地养着,还能好到哪去。
所以,听了唐慕宽的话之后,我当即冷哼了一声,从父亲身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我一张zhui,便猛地咬住了唐慕宽的屁gu。
我咬得那叫一个用力。
父亲和唐师叔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收买我,我才悻悻松口。
唐慕宽这人,也真是犯贱,是个找_N_的主。
被我咬了一口后,居然喜欢上了得月班。
这小王八蛋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
我那师叔,也就是他爹不屑一顾的皮影戏,他倒偷偷跟随父亲练习起了起来。。
这个时期,西洋电影已经传到了上海滩,街上西装革履的摩登青年们有事做了。
他们都喜欢挎着小lover的胳膊去黑压压的电影院看电影,谁还会留意父亲这家开在街角的百年老店。
执着皮影的唐慕宽不止一次的被唐师叔臭揍,但是仍然痴心不改。
唐师叔无奈,索x让他拜在了父亲门下,成了我的小师弟。
我对他也因此有些改观。
唐慕宽对我很好,总是从家里拿好吃的给我。给我买新_yi_fu,经常带我去街上吃芝麻圆子。
他最喜欢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
「蓝月,等我出师了,就带你去一个小城镇,给那些懂皮影戏的人演皮影好不好,小城镇还没有电影院,他们肯定喜欢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那些西洋玩意,谁稀罕。」
「好。」我隐隐有些期待。
但是唐慕宽没有实现诺言。
在他jin_ru得月班当学徒的第七个月,得月班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2、
桂花飘香的shen夜,一群蒙头墨面的黑_yi人血洗了得月班。
他们在杀人之前,用一方布帕迷昏了唐慕宽。
黑_yi人血洗得月班是为了一只偶人。
据说,那只偶人是上古的时候传下来的,有沟通*阳,借命千岁的功效。
传闻当年,唐明皇思念杨贵妃,宫人引屏幻梦,在他面前的沙屏上,投j出杨贵妃的姿态,用的就是那只偶人。
那偶人我没见过。
我想,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的话,这样的宝物一定是金光绚烂,美不胜收吧。
可是,我却从来没在父亲的道具箱里看到过任何一件像样的偶人。
我只见他shen夜里挑灯缝补一件破败不堪的偶人。
偶人很老很旧了,由于年代久远,就连脑袋上的发丝都腐烂粉化了。
于是,父亲便把我百岁时剪下的胎发缝在了偶人上面。
反正,那一定不是他们要找的神偶。
我想到这些的时,已经有人挥刀砍向了我。
那些人,真凶恶,我连中三刀,痛得魂飞魄散。
然后,我的body忽然飘了起来,渐渐地飘向了那只老人偶的方向。
黑_yi人还在踢打着扑倒在我面前失声痛哭的父亲:「快告诉我们幻梦偶到底在哪里?」
我飘A飘,飘进了那一缕胎发之中。
我的神思依然清明,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父亲冷笑了一下:
「别再枉费心思了,幻梦偶本来就是师傅生前为了延续皮影技艺而编出来的谎言**」
「他说会把幻梦偶留给最得意的弟子,为的就是能有人前来拜师学艺,使传承了千年的皮影戏不至沦落到荒废的地步,世间又怎会有那种可以与鬼神沟通的妖物!」
说完话,他便奋力起身,一头撞在了我身下的案几上。
然后,他趴在我的面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我看见他在闭眼之前拼命地向我伸了伸手,将一枚羊脂白玉牌举到了我的面前,仿佛是要我细细端详。
我知道,那枚白玉牌是他从那名黑_yi人的yao间拽下来的。
那一刻,我想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想晃一晃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_geng本无能无力。
我只看见,缝进偶人body里的胎发比原来长了许多。
仿佛,那个干瘪丑陋的偶人也有生命,能够供养body上的毛发一样。
我绝望地发现,我变成了默默躺在角落里的它。
我有了灵魂,有了记忆,有了知觉。
可我什么也不能做,一如久死。
后来,这里被唐师叔的岳父买下当成了自家的面粉仓库,迎来了看门老伯。
也不知道当初被黑_yi人掳走的唐慕宽怎么样了。
我只记得三个月后,他那足以在上海滩只手遮天的外公便得重病死掉了。
估计,当初那群黑_yi人知道唐慕宽的身份,八成是顺手把他掳走跟他外公交换些钱财。
这样看来,如今唐慕宽依然完好无损的,还出现在我的眼前,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他的外公只有一个nv儿,就算是倾尽全部家财,也是要把他从歹人手里换回来的吧。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唐慕宽。
我多想要告诉他我就是当年的程蓝月,可是,我是个偶人,我开不了口。
他手上的老茧证明在离开得月班的这些年,他的皮影手艺并没有荒废,不枉父亲一番苦心教导。
我看见他从怀里掏出几枚大洋,丢到了看门人的面前,然后将我轻轻地举了起来。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头发已经长的那么长,沿着他的肩头披散下来,一直及到了地面,漆黑油亮如同泼墨。
他带我出门时,恍惚间,我看见了穿着藏蓝色大褂,站在门洞里的父亲。
他额角流下的鲜血,把大褂的半襟都*透了。
他就那样绝望地看着我招手。
脸上痛苦的表情,一如我将落入shen渊,奋力想要把我救回。
父亲,如果我真如传言所说,幻梦偶能通鬼神,请保佑nv儿手刃仇人。
忽而风来。
父亲似薄雾,飘摇不见!
3、
唐慕宽在街上花钱请了两个脚夫,避开他父亲,将装着皮偶的箱子搬进了自己_F_间。
他将_F_门反锁之后,才重新打开箱子。
他一件件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皮偶拿出来,最后一件才轮到我。
他将我举到镜子面前,让我正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用尚带几分稚气的声音对我说:
「你瞧,你有多脏!」
播放着老旧唱片的西式_F_间里,唐慕宽掏出了剪刀,将我的头发剪去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他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小巧的毛刷,轻轻地刷掉我脸上的尘土。
在用各种颜料修补一遍之后,重新将我举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那个小小的皮偶变了模样,皮肤细如牙瓷,姿容缱绻。
好一幅江南nv子雾雨飘渺的扮相。
是啦,唐慕宽,我承认你有一双妙笔生花,化腐朽为神奇的好手啦。
就算没有这些,我单单只需看你一眼,也会努力使自己漂亮起来的,不是么?
可是,我还有大仇没报,血洗得月班,杀我父亲的凶手还逍遥在外,我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变美。
唐慕宽手边的案子上,摆着其他几十只先我一步修复完毕的皮偶。
把我放到那堆死气沉沉的皮偶之中时,他微微愣怔了一下。
手臂在半空之中停顿须臾,旋即,他又轻轻把我拿起来,与其他皮偶对比了一下,喃喃道——
「姑娘,为什么你看起来给其他皮偶不太一样呢,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
我心中笑道:「我与她们当然不同了,唐慕宽,我是有灵魂,有记忆的,这么多年来,我都还记得你许下的那个诺言,如今,你偷偷地把我藏匿起来,是要带我去实现诺言吗?「
「唐慕宽,我等你很久了。看不看皮影,去不去小镇,只要你在身边,无论何地也是归宿。」
唐慕宽的zhui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丫鬟乔影唤他吃饭的声音。
唐慕宽听到乔影的呼唤后,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也许是这声柔柔的「少爷」也许是唐慕宽的笑容,让我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必有猫腻。
爱一个人,总会让人心细如发。
他把我放在桌子上一路小跑着出了_F_门。
透过不远处的玻璃窗,能看到夹竹桃树下,唐慕宽像个T皮的孩子似的俯下身来在乔影脸上啄了一下。
我的心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人攥紧。
原来人偶也会心痛。
透过门缝,我看向了乔影。
她面容姣好,恍惚中竟给我一种亲切的好_gan。
我把目光收回来看向自己干瘪的body,突然间没来由的自卑。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我对自己说:
程蓝月,你怎么能比得上水灵鲜活的乔影呢。
她的肌肤光洁,皮r细润。
而你,一个破人偶,古旧沧桑的如同院子里的梧桐秋日里neng落下的老树皮。
唐慕宽面对乔影时,肯定充满了yu望,而面对你,只能绝望!
想到此,我的眼睛微微一热,空洞洞的眼眶里却没有流出一滴泪水。
皮偶无情,皮偶连伤心都这般隐忍。
4、
唐慕宽家的小丫鬟乔影喜欢皮影戏。
这是我jin_ru唐家后的第二个月才知道的事情。
凌晨,他偷偷闪进唐慕宽的_F_间,与他和_yi而卧。
两个人在床榻上谈天说地,她对唐慕宽说起过她家乡那个小小水镇的事情。
她说小时候每到佳节,附近的皮影班就会到镇子上的古戏台前搭台唱戏。
正是十五月圆之夜。
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我看见乔影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地将手挪向了唐慕宽的手背。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悬在了嗓子眼上。
我知道孤男寡nv,月黑风高,一旦那两只手紧紧地拉在一起,就真的一切不可描述,一切皆有可能了。
意外的是,我一急居然动了一下——
我body上的头发猛地伸长了许多,缠住桌子上的一只瓷杯,微微一拉。
叮铃一声,杯子里的咖啡便洒了一地。
在此之前,我一直被锁在密不透风的库_F_里,我从不知道,原来月光可以给我这般神奇的力量。
唐慕宽做贼心虚,在听到动静之后刷地一下从_On the bed_坐了起来。
他快速走到桌子旁,盯着倒在桌子上的杯子看了半天,脑袋皱成了一个疙瘩。
然后,他又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面打量起来。
看起来,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看他那狼狈模样,我都有些替他_gan到焦急了。
「你刚才看到猫进到屋子里来了么,要不平白无故的杯子怎么会倒了呢?」
唐慕宽问乔影。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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