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的鼻青脸肿的王邈刚来到店里,马上就被等候多时的总监拽进包厢一顿好打,按照店里的规矩,这次王邈会被扣掉五百块的薪水,而作为他上司的总监会被乘以五倍处罚,总监打红了眼,要不是徐子凌一直在拼命拦着,王邈的一条小命算是搭在这儿了,最后徐子凌将钱赔给总监才算是将这件事翻篇。
王邈识趣地一瘸一拐的躲去属于自己的小角落,他用受伤较轻的肩膀抵着墙,低头翻出徐子凌的微信将钱转给了他,王邈关了手机,倚着墙缓缓地滑落在地上,累饿困疼组队冲锋能有几个人熬住,他今年虚岁二十岁,不折不扣是一个孩子,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个人能来安慰自己,自己就豁出一切报答他。
可惜,没有,有钱的人们都忙着哄着自己怀里的情人,没钱的人都在舞池里挥洒汗水,哪里会有人在乎一个不起眼的小屁孩。
“嚓”,王邈打着火机续上一根烟,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了下来,他咬着烟屁股左右晃晃脑袋,,然后仰头看着铮亮的镜面天花板,里面的那个人鼻青脸肿,格外滑稽。
王邈动动喉咙,最终笑了出来,他还活着,生活依然要继续,王邈咬着牙一点点站起来,尽量让自己在灯光下走得体面一些。
“拿杯冰水。”王邈挤到吧台。
“嚯,怎么破了相了?”调酒师姓成,他跟王邈的关系不错,但他懒得参与店里的大小事,只顾着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只管上班下班。
“自己摔的。”王邈趴在吧台上没精打采的。
“靠脸吃饭的还不注意点,小心走路。”成调没听王邈的要求,接了杯温水给王邈,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瞥过眼王邈直叹气,“找份正经工作不行,在这受罪,我有个朋友开了家餐厅缺服务生,工资是没这里高,但好歹能说的出口,你考不考虑?”
“等过两天吧,谢谢。”王邈摸到杯壁,没有预想中的冰手,他无声地笑笑。
“王邈!”徐子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左右看看王邈的脸蛋,“还疼不疼了?”
“不怎么疼了,怎么了?”王邈躲开徐子凌的手,问道。
“有人找你,成调拿杯冰水谢谢。”徐子凌拍拍胸脯直喘粗气。
“谁啊?”王邈打开微信,没有看到任何预约的信息。
“我不认识,但是江少来的时候他也在,他说他姓傅。”徐子凌一口气把冰水喝干净。
“傅西舟?”王邈晒然,是个得罪不起主儿,他只能推推徐子凌,妥协道,“带我去。”
傅西舟家里很上台面,但他本人并不像江麟一样上进,欧洲留学回来之后便一直混吃等死,平城高级圈子里公认的二世祖,小心眼,如果说他还有什么优点的话,大概就是学到了外国人的浪漫主义,单恋初佳宸许多年,即使在他成为江麟的恋人之后。
也许是因为王邈长着一张和初佳宸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又做着自轻自贱的事,傅西舟堂而皇之的捉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估计这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在二楼,你上去吧。”徐子凌拍拍王邈的肩膀,“我看他像是喝了酒来的,你可机灵点,该忍就忍别犯傻,他们这种公子哥咱们惹不起的。”
“嗯。”王邈忐忑的踏上楼梯,二楼是为经常消费的大客户准备的,重重保安看护着,没有会员卡的人根本上不来,王邈不仅想如果自己在上面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怎么这么慢,老子使唤不动你是么?”等待许久的傅西舟极度不耐烦。
“不好意思。”王邈不知道傅西舟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倚着门没敢往前走。
“过来,陪我喝点,你酒量怎么样?”傅西舟对王邈招招手。
“还行。”王邈隔着桌子跪在傅西舟面前,还好地毯很软,并不会硌到膝盖上的伤口。
“嗳,你能告诉我么,江麟到底好在哪儿了,你们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傅西舟喝口酒,他低着头抵抗那股酒劲,恶狠狠地问道。
“啊,哈,啊啊。”这话王邈没敢接,他举起酒杯来小口喝着只管装傻子。
“小初,初佳宸,我给他花了多少钱,对他多仗义,他就说我是个好哥哥。”傅西舟摇摇头苦笑道,“江麟呢,一分钱都不带多花的,初佳宸还死乞白赖的跟着他,何必呢?”
“嗯嗯嗯嗯。”王邈移开眼睛不看傅西舟,自顾自的喝酒,他又不傻,怎么回答都显得他里外不是人,他才不去碰这个霉头。
“嗳,你跟江麟那么久,他给你买过东西么?”傅西舟问道。
“没。”王邈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是真不知道我哪儿输给江麟了,他有钱老子也有钱,老子有的是钱,嗳你知道么,今天我带小初去吃东西,小初三句不离江麟,气得我一点都没吃下去。”傅西舟干了一杯酒,扯松了领带。
“我们这有吃的,有菜单,肚子里没食就喝酒伤胃,您说呢傅少。”说起这个王邈来了兴趣,傅西舟每消费一样东西都有钱算在自己头上。
“点,都点。”傅西舟攥着杯子大马金刀的躺在沙发上。
“得嘞。”王邈打开对讲,“傅少房间,炒一本上来。”
“嗳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王邈,我都沦落到跟你这么个玩意儿说心事儿了。”傅西舟叹口气。
“我这种玩意儿好,我这种玩意儿记性不好,您说完了痛快,我听完了什么也没记住,咱俩皆大欢喜多好。”王邈低着头美滋滋地算着自己的提成,语气都轻快了很多。
“操。”傅西舟趴到桌子上仔细看着王邈的脸,他捏上王邈脸上的淤青狠狠地拧,“怎么破了相了,疼么,疼不疼?”
“摔的,摔的,疼,扯的耳朵疼。”王邈还在笑,但是一眨眼就流了两行泪出来。
“你跟江麟玩的时候比这疼么?”傅西舟哈哈地笑,他知道江麟的脾气,伪君子一个,喜欢的姿势舍不得在小初身上用,多半是找这个小子发泄。
“都疼。”王邈死撑着。
“你都烂了吧,还疼,骗鬼呢?”傅西舟松开了手,拍了拍王邈的脸。
“您试试?”王邈躺在地上扯开自己的衬衫,他闭上眼睛别过头去,他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皮肉,他只盼着傅西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自己也能少受点罪。
“靠什么东西?”王邈露出来的地方入眼并不是傅西舟想象的白皙嫩滑,反而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还有烟疤,傅西舟有些愣。
“总会得罪些人,总会有难伺候的主子。”王邈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傅西舟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王邈则在浴室打理自己,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身体,实在不是一具称得上有“少年美”的身体,丑陋的疤痕跟青紫的吻痕在轻易能看清肋骨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王邈笑着擦干头发上的水渍,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整个人都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嘶,呼——”王邈将自己丢进沙发里窝着,他很少会跟别人同床共枕,要么之后立即离开,要么就在沙发上蜷着。
他承认自己没怎么读过书,身上更没有那些人嘴里说的虚无缥缈地“气质”,比不上初佳宸大方得体,大家都爱他,就连刚才傅西舟喊得也是“小初”,可是他想不明白,他已经在这些人混乱的关系里落荒而逃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
王邈没由来的觉得委屈,他灭掉烟把脸埋在膝盖里,刚被折腾过的身体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但也只有这种不舒服才会让王邈觉得真实。
半夜渴醒的傅西舟想让王邈倒杯水来,但他拍向身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他倏然坐起来,看见了在月光下的沙发上蜷缩成婴儿一样的王邈,傅西舟心脏忽然一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弥漫在心口,鬼使神差的,傅西舟靠近王邈拍了拍他:“怎么在这儿睡?”
王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心想现实中的傅西舟怎么会来问自己,一定是梦,王邈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蜷缩好:“滚开,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嘿,你怎么说话呢?”傅西舟被王邈的话气的想笑,他拧开瓶矿泉水灌几口坐在王邈对面。
“实话,傅西舟、江麟、初佳宸、南浔还有那个刘梦龙都不是好东西。”王邈嘟嘟囔囔起来没完,“都欺负人。”
“怎么欺负你了,说说。”傅西舟翘起二郎腿点上了一支烟。
“打人,骂人,欺负人,尤其是傅西舟,祝他孤独终老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王邈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也要面子的,我也有名字,不叫贱人,不叫小初,我叫王邈,王邈,王......”
“邈。”傅西舟别开头,望着窗外月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