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翼还活着这件事,荆诀只信了不到一成。
因为以图亚的处事风格,会在发现索翼是卧底后,提前几年录下一些日后可以控制荆诀的视频,不是没有可能。
荆诀回到车上时,陈疆正把ca上xi管的纸盒牛*往李幺手里塞。
“你喝吧。”陈疆对李幺说,“他让喝。”
“他”是指裴吟,相较于荆诀,陈疆更习惯跟裴吟交流。
李幺看着陈疆,终于说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陈疆把牛*盒顺利放进李幺铐在一起的掌心nei,说,“幺哥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如果说陈疆脸上稚气未neng,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孩童气息,那李幺则是连半点天真都没有了。
他无所谓被世界磨平棱角,因为这个世界从来没人在意过他。
不论他长成高的矮的,圆的扁的,带刺儿的不带刺儿的,只要他不去招惹别人,就没人会来教他一句“处事圆滑”。
李幺不是为了赚钱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他比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要求的更少,直到今天,直到陈疆陪他走过这么多年后,李幺活在世上唯一的愿望仍是睁眼能够看见太阳。
他没有陈疆那么*漫,不懂什么是地久天长,对于李幺来说,这世间一切皆是妄想,唯有街角垃圾箱nei被人丢弃的半份盒饭才是真实。
所以陈疆说“我会陪着你”,李幺是不懂的。
他问:“陈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没办法不跟着A。”陈疆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他说,“我本来是想试试没有你的生活的,可是才试了一天,我就不想活了。”
陈疆拉李幺的手,说:“你别走了吧,就算**就算你要进监狱,我也可以去看你。”
陈疆这样说,李幺便知道,陈疆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有很多话想告诉陈疆,他想告诉陈疆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每次一对上陈疆天真的目光,李幺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幺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陈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爱一个人,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自己绝对不想让陈疆受伤。
直到陈疆说要去看李幺的话结束,荆诀都没有开口打断他们,反倒是裴吟,趁着两个小孩说心里话时,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恐怕荆诀会命令他立刻把那东西弄出来,所以连眼神都躲避了几分。
但荆诀却没管裴吟,他听够了小孩们的对话,才转头问李幺:“视频是谁给你的?”
李幺沉默着没说话。
“你仔细想想。”一道不He时宜的声音在车nei响起,是陈疆着急地提醒李幺,“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这些话是裴吟昨天审陈疆的时候说的,现在却被陈疆张冠李D,用在了李幺身上。
_geng据荆诀对附近路线的了解,黎皓大约还有十分钟会到,如果局里支援及时,黎皓先去与其他人会和,时间则会稍晚一些。
但总归是晚不过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荆诀最长只有三十分钟的思考时间。
荆诀是x子尤为寡淡的人,他人生中几乎不存在大起大落的情绪,他随时能将思维T整到最缜密的维度,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任何地点进行旁若无人的思考。
比如现在,荆诀一边审视着李幺,一边在脑海中回放刚才从手机里看到的画面。
他在极短的时间nei考虑了各种可能x,最后得到的结论是,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不相信索翼还活着。
一是因为索翼确实是在自己面前中枪坠海,二是自己无法为图亚找出任何一个不杀索翼的理由。
如果是为了交换人质,图亚的人不会白留索翼三年。
荆诀思考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只等黎皓等人与他会和,他便会亲手放弃这个绝佳的追捕机会,带领全队安全撤退。
可偏偏,李幺突然说了一句话。
李幺在荆诀没有任何提问的情况下主动开口,问:“你认识白夜吗?”
听到这个名字,荆诀和裴吟皆是眉头一蹙。
裴吟记得这个名字,荆诀前两天才跟他提过,是那个顶替了李唐,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一跃坐上图亚第二把交椅的人。
可李幺怎么会认识他?
看荆诀的表情,李幺便知道他是认识了。李幺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荆诀问:“什么事?”
李幺说:“保护好陈疆。”
“不管我,或者他父M_发生什么——”李幺说,“陈疆必须有人保护。”
其实陈疆当时已经_gan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李幺说的是不是“照顾”,而是“保护”,但他不敢shen想,在无数个胡思乱想的夜晚,他唯一不敢想的事是李幺会消失。
或者换句话说,陈疆无法想象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李幺的世界。
就连李幺不告而别时,陈疆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但他现在看着李幺,总觉他很快就要消失。
李幺看荆诀没有反对,便闭了一下眼睛,说:“当你答应了。”
他随后将手指移到牛*盒的底部,从下面顺利摸出一把小刀。
那是他以前教给陈疆的,因为陈疆在高中之前总是受到排挤和欺负,就算李幺在背后替他处理过再多,也难保不会有李幺不在的一天。
李幺怕自己万一不在,真出了事,陈疆连个反抗的武器都没有。
所以李幺教他,每天喝一盒牛*是为了长高,每天在牛*盒下藏一个刀片,则是为了长大。
裴吟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他居然_geng本不知道陈疆是什么时候把刀片藏Jin_qu的。
但这也不是眼下的重点了,因为李幺在取下刀片之后,刀锋对准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掀开自己的_yi_fu,反手朝腹部划了下去。
“幺哥!”
也许是因为陈疆的注意力只在李幺一个人身上,他甚至比荆诀和裴吟还要早一秒发现不对劲,但等他想去阻止的时候,李幺已经划开了他腹部的皮肤。
在一片樱红的血ye下,荆诀终于明白了李幺的目的。
那是一道缝He后被重新划开的伤口,李幺从里面牵了一_geng线出来,线的那头绑着一张小小的塑料膜,看样子就是视频中D着黑色手tao的人放进面包里的那张。
李幺把带血的塑料膜扔到前座,然后向后一靠头,无声地忍着伤口撕裂带来的痛_gan。
“视频是提前录好的。”李幺冲着荆诀哑声道,“他肚子里没东西。”
“前段时间,榆阳突然来找我。”李幺开始解释他认识榆阳的经过,“我不知道他怎么认识的我,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来找我,让我加入图亚,条件是杀一个人。”
“后来我知道,他们需要的是没有身份,并且没有可能再回到国nei正常生活的人。”李幺说,“他们从流*者下手,以犯罪者为优先。”
荆诀沉默一瞬,问:“这是榆阳告诉你的?”
“不是。”李幺说,“是榆阳身边一个叫立林的人。”
关于图亚选人的条件,荆诀并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在索翼卧底期间,就传回过跟李幺所说几乎一致的信息。
索翼说,图亚的人选择下线的条件非常苛刻,即便是再优秀的人,只要达不到以下任何一点,就无法成为图亚的nei线人员。
他们首先要对方要无亲无故,其次要对方无牵无挂,他们还会要求加入者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一个人,以保证加入者手上沾了血,除了图亚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警方这几年定点观察过一些流*人员,但流*者的人数太多,逐个排查需要的警备力量太大,而且没人能确定下一个被图亚选中的人会出现在暮陵市,所以即便有了索翼的反馈,警方也无法沿这个方向继续T查下去。
荆诀听后,顺着李幺的话问:“所以你杀了彭佳?”
李幺沉默片刻,眼神似乎瞟过陈疆,低声道:“对。”
裴吟是这时候发觉出不对劲的,因为陈疆的反应本该更加激烈,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连眉宇间的挣扎都没有了。
荆诀问:“榆阳跟立林是什么关系?”
李幺捂着伤口,说:“我只知道榆阳囚禁过立林,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情绪,但榆阳偶尔对立林还不错。”
荆诀问:“怎么不错?”
怎么不错。
这是个问题,李幺想过之后,挑了最近的一件事来说。
“昨天晚上,榆阳发现了立林让我逃跑的纸条,他想杀了立林,但又下不去手。”李幺说,“后来立林脖子上的血还是榆阳处理的。”
李幺说完,淡定地看着荆诀,结束了他的描述。
这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因为在李幺的理解里,榆阳没有杀了立林,便是对他“不错”。
陈疆听到这儿,目光从李幺身上移向裴吟,说:“我能去买个纱布吗?”
在裴吟犹豫的瞬间里,陈疆又说:“李幺在这儿,我不会跑的。”
陈疆解释:“我只是想给他包扎一下。”
在整个对话过程中,李幺始终将手掌按在伤口上,他没让伤口露出分毫,更没让刺眼的血ye透过指缝流向手背,淌进陈疆的目光里。
从外表看,李幺除了脸色苍白以外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但事实是,他的伤口确实需呀紧急处理。
荆诀看了一眼裴吟,说:“你跟他去一趟吧。”
裴吟应了一声后,刚要拉着陈疆下车,荆诀又嘱咐他:“注意安全。”
裴吟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说:“知道。”
裴吟跟陈疆离开之后,车nei的空间忽然空*起来,李幺shenxi一口气,稍微转动眼珠,看着那张被荆诀泡进矿泉水瓶的塑料膜,问:“你不看吗?”
荆诀用两瓶水洗掉了塑料膜上的血迹,然后当着李幺的面将塑料膜展开在自己的掌心,问:“这是谁给你的?”
“白夜。”
李幺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荆诀听后,问:“你见过白夜?”
就目前警方了解到信息而言,除了知道白夜是一位男x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辨认白夜身份的有效信息。
所以如果李幺当面跟白夜有过交集,对警方的T查将会相当有利。
前提是,他说的必须得是真的。
李幺说:“见过,但没看到脸。榆阳把我逃跑的事告诉白夜,我以为他会杀了我,结果他说,他愿意给所有人一次逃跑的机会。”
陈疆离开之后,李幺不再刻意忍痛,他的脸上因伤口撕裂的疼痛而浮现起瞬间的狰狞,李幺说:“条件是,一旦逃跑失败,要为他做一件事。”
李幺看着荆诀手中的塑料膜,省略了那些有违生死伦理的条例,也不提榆阳划开他的皮肤,用镊子扒开他的筋r,将塑料膜缝进他body里的过程,只说:“他们的目标是你。”
荆诀沉默之后,问:“你们的见面地点在哪?”
“那边的一个仓库。”李幺看向海岸线的另一端,说,“昨晚已经清空了,你现在去,什么都找不到。”
荆诀低下头,右手拇指从中指指肚摩挲到食指骨节,低声道:“是么,那他们怎么接你回去?”
李幺寸头之下的额角因为疼痛而流着冷汗,他垂了下眼皮,回答说:“不知道。”
荆诀听后,摩挲指尖儿的动作就此打住停止,李幺看着他,忽然_gan觉到一阵B人的寒意。
是的。
不He理。
李幺没能自圆其说。
以李幺的身份,图亚的人是不可能冒险来救他的,也就是说,李幺出现在荆诀面前的意义,只是为了将那个制作面包的视频传达给荆诀。
图亚的目标是荆诀,李幺是死是活,图亚的人_geng本不会在意。
李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故意当着陈疆的面说榆阳命令他杀人,目的是想让陈疆以为自己杀害彭佳的行为与他无关。
他不想让陈疆带着负罪_gan生活,他希望陈疆是干净的
可荆诀显然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他,所以陈疆说要去买纱布的时候,荆诀正好顺势支开他。
李幺说:“他们六点在南港坐船离开,中途会换船,具体位置我不清楚。”
荆诀问:“立林为什么让你逃?”
“不知道。”李幺看着荆诀,重复了一次,“我真不知道,也可能是他和榆阳演了一出戏,为了试我。”
荆诀皱了下眉,他忽然觉得这段对话中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他问:“白夜知道立林让你逃跑的事,没对他做任何处置?”
“白夜不知道。”李幺说,“榆阳没让立林跟我一起去见白夜。”
荆诀忽然_gan觉到一阵不安,因为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x。
他当初跟裴吟说过,图亚不会派两个人执行过同一个任务,所以立林的身份始终存疑。
但假如,图亚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立林的存在呢?
如果立林是榆阳藏起来的人呢?
排除掉立林,如果图亚的规矩仍然保持至今,一个杀手猎杀一个猎物,榆阳的目标是自己,那白夜的目标是谁?
他为什么冒险踏上暮陵市的土地?
荆诀忽然抬头,问:“他们离开多久了?”
李幺一怔,说:“大概**七八分钟吧。”
荆诀心脏沉下去。
不对,他太大意了,三百米外就有药店,裴吟早该带着陈疆回来了。
荆诀立刻给裴吟打了电话,结果却跟他预料的一样——裴吟已经关机了。
黎皓的车在这时候到达,荆诀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带李幺回去。
他自己系上安全带,想要启动车子时,李幺却忽然扒住他的车窗,问:“陈疆有危险,是吗?”
荆诀失了从容,没再分给李幺半分目光,脚下油门一踩,立刻将李幺等人甩在了身后。
李幺被忽然启动的车子带的摔到地上,黎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他光跟秦勉一起把李幺从地上拉起来,但李幺却忽然挣扎了一下,说:“你们不能让他自己去。”
黎皓懵了,问:“他去哪?”
“他要去找图亚的人。”李幺说,“他一个人去就是送死,图亚的人_geng本没想留裴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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