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r

【他看起来碰到了一些小小的障碍，但无伤大雅，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被摧毁的。】

楚衍凌晨时分乘坐列车回到了地上，列车行驶得平稳安静，速度极快，高级贵宾厢nei包装豪华，没有任何人打扰，能睡个好觉，事情太多，他没有睡觉，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功率的冰冷的机警之中。

他走进过渡升降舱，隔着透明的小容器，能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平原，第一缕光落到唇边，楚衍沉默地阖起双眼。

最外围是放逐区，整体如雪山般病恹恹的白，遥远之处，被低温冻结的地表大面积*露在山脊，折j着银亮的光，好似nv神弗*亚银白色的曼妙甲胄，天空的颜色黯淡灰沉，悬浮在半空中的尘埃眺望过去好似一大滩稀稠的云，那些乌云遮天蔽日，将冰面笼yinJ在*影下，如同白昼永恒的幕布。

曾经有大批战争失败后被俘的反抗军被流放此地，据裁决者说——耻辱的尸体不配玷污哪怕是地下的土地——城墙上的重机枪和榴弹炮无声无息地瞄准他们的头颅，他们既不能靠近地上，也无法回到地下，四肢支离破碎，没有食物，没有救赎，只得D着沉重的镣铐，踏入永不见天日的雪原。

城市上空逐渐出现了正常的蓝色，由浅及shen，越往城中心去，天空的颜色就愈加透明，高大的楼厦鳞次栉比，光热恍惚地挤进body，空气新鲜而令人舒畅，仿佛从炼狱重返人间。

不同于地下冒着浓烟和电火花满是黑窟窿的简陋天幕，那才是真正的天空，神赏赐的穹庐，出生在地底的人一辈子没去过地上，如同烂泥里的爬虫，劳动一生甚至支付不起一张货厢的单程票。

没有被风吻过zhui唇，没见过流动的河水与凋谢又抽芽的枝叶，无法想象燃烧的火球似的猩红的太阳，挣扎在地狱里越陷越shen的人也不会想起天堂，季节，植物，雨雪，就像漂浮在臭水沟里的呕吐物，是一冲即散的可笑幻觉。

起伏的山峦不过是黑暗洞窟中可充作燃料的值钱矿物，而矿物本身的辐j使劳工们患上不治之症，堆积如山的尸体来不及焚烧，又引起大规模的传染病，流_gan病毒瘟疫，难以名状的扭曲异变，无论哪一种爆发都是绝望至极的噩梦，死神的镰刀优雅地舞动，收割生命犹如随手摘下一串串鲜neng的花苞——贵族们时常T侃，在地下街道行走时踢到易拉罐要比踢到一具死尸罕见得多。

楚衍被十几辆车护送到中庭，那是地上人频繁往来的娱乐场所——数以万计的大酒店私人庄园与高级会馆环形排列，奢靡琳琅，高大的电子神殿位列其中，同虚拟山脉星空与银河镶嵌交壤——权贵与富豪如流水进出，无数足以撼动地上经济圈的世纪x金钱交易正在此进行。

楚衍原本已经习惯了这种夸张的繁华，可从昏暗发霉的地下世界回来，他忽然觉得四周过分奢华，光是广场上五颜六色的灯光与音乐震耳的喷泉就晃得人头晕想吐，总有一种奇怪的不现实_gan。

他走入外形如桂冠的华丽大堂，在前台出示了最高T查官的证件，乘电梯到达其中一座大厦的顶层。

他由侍者引领着，穿过一条布置讲究的长廊，来到一个宽旷明亮的_F_间——与其称_F_间，不如说是间秘密招待所，皮鞋踩在酒红色的地毯上好似践踏羽绒，没发出丁点声音，四周安静得犹如音乐会开场，除钟摆的鸣响外再无杂音，shen红色T的装修低T奢华，没有过多装饰品，却极致端庄美观。

偌大的沙发上坐着一名身穿白色西_fu的alpha贵族，他偏过头，同身旁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对方则站在镶嵌入墙的巨大鱼缸边，凝视着水中游动的鲜红色鱼类。

楚衍径直走过去，男人转过身来——那是一位年长的beta，上一任最高T查官，楚衍的上司和老师——他身形瘦削，虹膜是shen沉的墨黑，面容英俊，眼尾有一些皱纹，却更衬他的成熟与魅力。

“这位是枝砚。”希伯伦李向他介绍，“地上首席执政官的秘书。”

“T查官，我听说过你。”alpha优雅地站起身与他握手，举止高傲而斯文，“李先生经常同我提起你，说你认真，谨慎，偶尔严苛得过了头。”

alpha的容貌与_fu装都很张扬贵气，身上有种高级香水的味道，前T橙花，中T栀子与风信子，后T是浓而绵长的檀香，整个人像座行走的花坛，足够奢华和绅士，完全符He地上人的审美标准。

“您过誉了。”楚衍说。

希伯伦请他就座，两边的侍从很快上了茶，还有一些j美的甜品——顶级斯里兰卡伯爵红茶，只有中庭才有的珍稀茶叶，茶树种在山庄的温室里，用最新鲜的日光浇灌，每一口都充溢着奇异的沁香，还混着某种热带水果的味道。

在地上生活再怎样奢侈也不为过，它只是一种常态。

“T查官最近的工作怎么样？”枝砚笑得温柔又轻松，他浅金色的头发_fu帖地覆在脖颈上，高贵得一丝不苟，冰绿色的眼睛却森冷B人，“我听说你正在处理1704的案子？”

地上人才不会特意花脑子记住那群流*狗的名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号，前两位是日期，后两位是犯人编号，光是念出来就足够赏脸了。

“是的，稍有些忙。谢谢您关照。”

“那好，既然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长话短说。”枝砚放下茶杯，目光上下扫视楚衍，如*冷的毒蛇逡巡领地，“我有件公事非做不可，而且时间紧迫——首席执政官的nv儿是天生的Xian_ti_缺陷者，她的Xian_ti_障碍随年龄变化严重影响了肢体健康，我今天亲自赶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这话其实奇怪，说得很高傲。问题是不能解决的，能解决的只有挡在面前的障碍。

他看起来碰到了一些小小的障碍，但无伤大雅，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被摧毁的。

楚衍无声地回想——他曾在某次国宴上见过一个未成年的nvxomega，也就是几年前——黑发垂坠yao间，双眼澄澈如绿松石，穿着繁复层叠的血红色露肩裙，她坐在一张轮椅上，独自待在无人的角落里。

omega的容貌惊Yan，气质很高贵，看起来却十分虚弱，她的两只手背布满针孔和淤青，Xiong前D着微型测压仪，仿佛一朵一触即碎的百He花。

楚衍和她说过几次话，具体说什么记不清了，无非是些单T的问候语，但他记得对方锋芒毕露的谈吐，充满了冰冷的威慑力，全然一副掌权者的架势，那双澄绿色的眼睛盯着人看时，漠然冷厉，如同俯视脚下卑微的蝼蚁，一切与她而言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尘埃。

“我们需要一副上等的omegaXian_ti_，会有最顶尖的医生为她进行修缮手术，成年之前做，术后恢复效果最好。”枝砚说，“我派人在全地上筛检He适的供体，整整半年一无所获，事情还是尽早确定比较好，所以我们决定把筛选范围扩至地下，虽然地下人的低劣血统有待商榷——但我们有很多办法可以提高信息素纯度，只要人选找到，其他困难都很容易解决。”

楚衍的眉目冷淡，仿佛风吹无波的一潭shen水。

“至于报酬自然不必烦忧，金钱，权力，地位，应有尽有，我会将供体的所有直系亲属接到地上，并且授予他们永久地上居住资格。”枝砚说。

十分好笑。

连一点点施舍都充满傲慢的味道，懒于修饰的谎言，他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虚伪的承诺，可笑至极的恩典，如水面浮萍般不堪一击。

地上人绝不可能允许得知真相的人苟活，哪怕他们淳朴真诚守口如瓶，只要还活着，就永远是丑闻，是污点，是窝藏在皮r里的一_geng软刺，他们会被秘密处死，在无望的期盼中被毁尸灭迹，对外仍褒奖为功臣，却没人敢对此存有异议。

“当然，我们不会妨碍你的工作，T查官，你有你的原则，我可以理解。”枝砚低笑说，“我的人自有安排，你只须稍作配He就行了，你清楚执政官的地位，他的宝贝千金也将是未来的执政官，这两者孰轻孰重，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楚衍平淡道，“我会配He。”

“很好，那李先生觉得呢？”

“按您的意思办。”希伯伦微微倾身，“我没有问题。”

“不愧是您培养出的学生，我想执政官见了也会喜欢，我有机会一定向他好好引荐你。”枝砚满意地展开笑容，他从容地起身，扣好西_fu，蛇一般的眼中流露出大方的赞赏，“今晚请务必来我的新会所吃顿晚饭，我们可以好好找点乐子。”

楚衍以工作任务繁重谢绝了他的邀请。

枝砚笑了，毫不在意，转身便离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保镖像翅膀似的紧随身后。

“李先生，”楚衍站在原地，平静地直视希伯伦，“您真的同意这件事吗？”

希伯伦的手抚上他笔挺的脊背，轻拍了一下：“他是权力会的创办人，地上最高的权力都在他手里。”

“我们无论立场或能力，目前都没有和权力会抗衡的资本，”希伯伦漆黑的瞳孔shen不见底，他沉声说道，“我们同样不能反对执政官的意愿，你自己掌握分寸。”

希伯伦挽留他在此过夜，住所是中庭的顶级tao_F_，外加彻夜的宴会和娱乐项目——但楚衍执意要走。

他要回去地下，现在，立刻。

副官十五分钟前发来消息，荣珀点名要见他。

一来一回，将近十七个小时的行程，虽然已经尽量压*了时间，但天已完全黑了。

太阳卷挟寒风沉入地底，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天边，如同鲜血一滴滴渗入地脉。

地下永远只有黑暗，不变的暗，浓郁的暗，光才是多余的。

楚衍换下西_fu，那表面沾染着难以忍受的香薰味，中庭随处都有的气味，说是什么珍奇的雪顶鲜花研制而成的香料，价格昂贵——beta的嗅觉并不灵敏，他闻不惯这个，只觉得无比闷呛，地下腐败*冷的泥土味道或许比它更好接受些。

楚衍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衬衫，终于觉得舒_fu了点，他走进审讯室坐下，松了松领带，露出*的颈项，使呼xi变得通畅。

今天荣珀上身的拘束_yi被解开了，束带换成了普通的手铐和脚镣，三个定位器还在——据说是因为他从昨晚到现在表现很乖，非常乖，说什么就做什么，_fu帖得简直不像话，这是对他良好表现的奖赏——好像训狗一样。

楚衍发现他的口腔搪塞物被一tao黑色口具代替，那是一tao由特制金属打造的口具，外形像只j致的鸟笼，用两条结实的皮带固定在头上。

地上贵族时常牵狗出门，那些凶狠的猎狗zhui上都D着这样的口tao，款式简直一模一样。

皮带勒住了他的头发，似乎扎得有些紧了，磨得耳垂生疼，那里红了一片，腕骨不断磕碰着手铐，留下星星点点的淤血，荣珀浅灰的碎发滑落到眉心，稍稍压灭了他那充满侵略x的咄咄B人的漂亮。

他朝楚衍恣意地笑起来，像是见到他就_gan觉很开心，铁笼的缝隙间露出两颗雪白而尖利的犬齿。

项圈和口tao是治不了恶犬的，尽管它看似温驯，可那只是表象而已，它发起疯来随时能咬断人的喉咙，只要它想。

它在伪装，乖巧懂事都是暂时的隐忍，为了更大的甜头必须先吃点苦，更何况一头挨饿许久的狼终于馋了血。

“晚上好。”他说。

“说吧，你想做什么，”楚衍的语气里没什么悬念，他冷淡道，“或者想要什么。”

“你很了解我。”荣珀高兴地说，“我喜欢了解我的人。”

“别*费时间。”

“T查官，你身上有地上人的味道，你今天回去地上了吗？”荣珀说，“这味道**我不喜欢，很刺鼻，和那群渣滓一样惹人生厌。”

楚衍微微撩起眼皮，他瞥见天花板上的一个半透明的通风口，面积非常小——他进来之前刚刚换过_yi_fu，那么一点气味，连他自己都闻不见，又隔着厚重的玻璃，竟然还能被对方敏_gan地捕捉到。

“T查官，”荣珀的双手扣在一起，修长漂亮的手指交缠着，看起来很rou_ruan，他的指缝相互暧昧地摩挲，“我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顿饭，冷掉的米饭和过水的芥菜，又苦又涩，嚼着就像咬塑料，现在肚子里饿得很难受。”

楚衍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煮熟的r是什么味道呢？”荣珀淡灰的眼睛里有一些他从没见过的东西在浮动，躁动好奇，杀戮的暗示，或者是最纯粹干净的yu望，“腥味吗？我从来没吃过，真想尝尝，甜酒呢，那又是什么？气味，颜色，入口的触_gan？蛋糕，切碎的焦糖，是和吗啡一样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吗？”

身边的狱警拎起电棍，忍无可忍地低声咒骂道：“不识好歹的婊子**”

楚衍抬了抬下颌，让他闭zhui。

他冷淡地看着荣珀的脸，眼神漠然。像在看一只动物，而不是一个人。

“给他拿。”楚衍道，“他刚才说过的，一样不差拿来，全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