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二年,四月十八,注定是要永留青史的一天。
北燕铁骑统帅傅shen首倡,天复军使严宵寒主笔,淮南节度使岳长风、襄州节度使王士奇、荆楚节度使岑弘方、随州节度使方杲、江南新军主帅赵希诚联名,众将附署,共上《请立新法增开延英殿折》。
此折又称“黄金台折”,为七军将领集议而成,共列有十二专条。
第一,驱逐蛮夷,收复京师,兴复周室。
第二,不割地,不纳岁,不和亲。
第三,南北一统后,各军归于中央,各地方节度使仍持其“自立自保”之权。
第四,请增延英殿议事之席,许每地选派文武各一臣入殿,四境驻军派二武臣入殿,参预国事。
第五,请开北境边贸商路,派专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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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请立新法,颁行天下,使nei外一体遵照,以裨治理,垂范后世。
这道折子在江南朝廷引起轩然大波,几乎触怒了所有文臣,一时间骂声不绝,什么“拥兵自重”“弄权误国”都是轻的,更有许多老臣在宫门前排着队准备以死相谏,就怕皇上一旦答应了,国将不国,天下永无宁日。
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竟将这份惊世骇俗的奏折的nei容传抄了出去。这下民间也跟着乱了tao,名义上拥护江南朝廷的几个节度使开始私下交通联络,显然是对折子上所提的nei容动了心。
比起激烈反对的朝臣,民间对此事的议论却不全然是批驳。自京城兵败后,怀抱收复中原、一统南北之志的人不在少数。磨难带来反思,当强盛王朝的美梦被蛮人铁蹄踏碎,皇室在南方建立了风雨飘摇的小朝廷,却无力召集大军北伐,全靠傅shen登高一呼,各地节度使出兵,国家才有了复兴之望。很多人虽然zhui上不说,心里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对“朝廷”和“君父”产生了怀疑。
天下动*之时,往往是新思想新学派百家争鸣的时刻,其中虽不乏异端邪说,但也时有振聋发聩之声。正是借着这gu东风,匡山派异军突起,尤其以希贤先生曾广的“天下为公说”最为盛行。
“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私。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这场山河破碎的浩劫颠覆了一个王朝,而在劫灰之下,仍有星星余火。
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这个转变的时刻终于即将来临。
就在北方大军迟迟不动,金陵的朝臣们吵的头昏脑Zhang,谁也不肯退让妥协,陷入僵局之际,江南节度使、岭南节度使、福建节度使忽然联名上疏,请长治帝允准北方七军所奏。东海水师提督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一折。没过多久,剑南节度使发来太上皇敕旨,明言可“博采舆情,斟酌定之”。
傅shen万万没料到江南三地节度使会这么快就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他原本打算以收复京城向金陵施压,拖上一个月,不信皇上不答应。这下更好,大局已定,连太上皇都出面支持,长治帝点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真是奇了,”他一脸找不着地北问严宵寒,“长治初年你给他们灌下迷魂汤,到现在药效还没过吗?”
在这方面,严宵寒倒比他更清楚:“这折子对节度使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则促成此事的也不全是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富商巨贾。
“你常居北方,对江南情形知道的不多。江南商业繁荣,江淮富甲天下,福建、岭南海运发达。尤其在陛下即位后,江山只剩一半,朝廷为了开源增收,非但不会打压商贾,反而要多加鼓励,广开商路;而各地节度使要养兵,更得善待商户。”
“如此一来,巨贾富商成了朝廷最大的倚仗,他们也想登堂入室,可入仕之途只有一条。如果今后节度使们能向延英殿选派文武大臣,巨贾们在中枢就有了代言者。与自身利益攸关,他们当然愿意支持。”
所有细微悄然的变化汇聚起来,终于成了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巨大*潮。
五月初四,长治帝传旨至涿州,准其所奏。
七月,京师收复,鞑柘残军败退至密云。北燕铁骑继续北上肃清残敌,九月,北燕三关重归北燕铁骑之手,北疆防线重建。同年,渤海国nei乱,起义军缚其原国主出降,愿归顺大周,称臣纳贡,永为藩属。
十二月,长治帝到达京师,次年正旦,于太极殿受群臣朝贺,封赏诸将,册封中宫皇后嫡子孙晖为太子,并颁布《殿议法》。
长治三年春,傅shen晋为靖国公,加封上柱国将军。他虽是新制的首倡者,却并不怎么恋栈权位,刚受封就以tui疾复发为名,上表请求辞去北燕统帅之职。
北燕军早在去年九月收复三关时,就已被傅shen重组过。整军被一分为四,驻守蓟平燕原四州,分别由北燕四位大将统领。傅shen不再领兵,手上的军务大部分都移交给了俞乔亭。
本来当初上奏时,北燕铁骑是按整军论的,结果拆分之后,按照新法,四位将军每人都相当于一州的节度使。长治帝简直头大,傅shen请辞了也不消停,硬生生把入殿的北燕武臣从两个扩成八个。
君臣拉锯半天,最后终于敲定:北燕四州每军派一人入殿,此外,傅shen虽不领兵,但仍以北燕军统帅身份入殿。
天复军则归于禁中,严宵寒以天复军使入殿。
至此,北境八州,中原五州,南方六州,西南一州,东海水师,天复军及原金陵八位旧臣,共四十八位殿臣,成为了大周朝新的中枢。
新制初现雏形,正悄然走上正轨,一切仿佛都朝着预想中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西南。
西平郡王段归鸿率先提出“自保”,而且说到做到,此后再没与中原有过任何往来。当年众人打仗的打仗,nei斗的nei斗,自顾尚且不暇,谁也没工夫关心他究竟意yu何为。如今圣驾还朝,新政初行,眼见着要迎来太平盛世,可西南仍没有任何动静。
长治帝也曾派使者前往西南交涉,却连段归鸿的面都没见到。一来二去,西南的态度不言自明。西平郡王竟是翻脸不认人,打算与朝廷对抗到底。
金瓯缺了这么一角,这事落在被南北一统催生了虚荣心的长治帝眼里,便成了一_geng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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