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和李成器进宫谢恩,nei侍宣他们到百福院觐见皇太后与皇帝。二人所带来的随从一概被挡在了院外,进院中等了许久,又有nei侍来报,说皇帝哀恸过甚身子不适,不能与叔叔相见,特命二人留宿于百福院中。这一住下,便再无皇帝任何消息。
不需要追问太多,李旦对韦太后的谋划心知肚明,李显暴死,韦氏撇开了远在藩地的李显二子重福,而选立了年少德薄的四子重茂,主少国疑之际,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自己了。听说二哥的孤子李守礼也被封为雍王,想来进宫谢恩之时应与自己遭际相同。高宗身后只留下这两支子孙,将自己、成器、守礼一起软禁在宫中为质,非但牵制住了太平,也让朝中心向唐室的大臣们不敢妄动。
这百福院位于两仪殿之东,庭庑广阔,因为长年无人居住,院中杂草齐膝,几处断井颓垣,显得甚是荒凉。院外金吾林立,院中却只有七八名_fu侍起居的年老nei侍,他们留宿的当晚,还是李成器和那几个老nei侍一起,亲自动手将一间寝阁打扫一遍,才能让李旦住下。
那老nei侍一面用拂尘去扫墙脚的蛛网,一面连连向李成器李旦谢罪。李旦凭窗望去,院中灯火萧疏风动树影,他近年来在人多之处待得久了,处处灯火辉煌宛若白昼,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清明的月光。
李旦还记得幼年,父亲M_亲在两仪殿大宴群臣,宗室与勋戚家的孩童就会跑到此处来打球斗_chicken_玩耍。二哥天x中的斗志激昂,与三哥天x中的喜爱热闹撞在一起,竟然让他们能在斗_chicken_的游戏中相得甚欢。他稍稍闭上双目,还能记起那尘土与翎毛共飞的情景,他们围在一旁或呐喊助威,或拍手欢笑。那些声音萦绕在这殿宇雕梁之间,缠绕于这柳丝花枝之中,又逶迤零落入这遍地野草之中,那些亲人、那些上国繁华都不在了,这些声音却依旧稀稀落落地时而在他耳畔响起。
第二日仍不见有任何旨意降下,李旦尚可,李成器却焦急起来,低声询问李旦:“爹爹,皇太后究竟要留我们多久?”李旦轻轻叹了口气,屋中并无看守人,说话反倒比家里方便许多,他直言道:“这个由不得我们,要看你姑姑会如何动作。”李成器极为忧心,道:“姑姑的x子倨傲,从不肯向韦氏低头,可是眼下朝中兵权均被韦家人把持,姑姑孤立无援,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李旦道:“你姑姑此生经历的惊涛骇*,比我们都多。此番她纵然无力与韦氏抗衡,应当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他见李成器紧锁双眉,心中忽然一动,迟疑道:“你**是不是在担心花奴?”李成器这一日夜间,心中被焦虑恐惧折磨得纷乱如麻,也顾不得许多,便道:“是。爹爹,花奴若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他那x子,我只怕,我怕他**”他心中最怕的,却又说不出口,每次他遭遇困厄,花奴总会做出些惊人举动,可是今日没有了祖M_的宠溺,连姑姑都失去了权柄,若花奴再闯出什么祸端来,谁又能救他?
李旦凝望他一刻,低声道:“你怕他关心则乱,为了救你,会——”似是因为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李旦顿了一下,才吐出四个字:“——奋不顾身?”
李成器面上骤然一热,虽是从起初便不曾对父亲隐瞒,但被父亲窥破心思,却仍觉得惭愧尴尬。隔了许久,李成器终于黯然道:“我只盼他此番能听姑M_的话。”李旦凝望着儿子,对他的尴尬并未宽容,继续追问道:“当年你对我说,即便赴汤蹈火生死以之,也还不了花奴的恩情,如今你们仍是一般么?
李成器羞愧地无地自容,他明白这“当年”与“如今”区别,如今他与薛崇简各自成婚有了家室,心中也知道,这份违逆伦常的_gan情维持下去,对父亲、姑姑、武灵兰与自己的王妃,都是一种耻辱。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一日不见那个人,他便爽然若失心神不宁。有时宫中家宴,他看见那一对珠联璧He的玉人,竟会情不自禁地想,花奴与她欢好时,比跟自己在一起更快乐么?他知道这种比较的自私与龌龊,可是心中似是被一把刀子慢慢得划过,分明疼到极处,却又让人叫不出声来。越是愧疚,越是恐惧,越是在相处时,觉得一分一刻都美好的让人_gan叹,连他的一个笑容一下亲吻都视若珍宝,他一次次饮鸩止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毒入骨髓。
见儿子连颈项间都羞成了通红,李旦心中不忍,自己先换了话题,道:“罢了,这屋nei太*,你去点一炉香吧。”
李成器起身去寻香炉,才知道这院中数十间屋子,竟然不曾拜访香具。他知道父亲素来爱香,便嘱托一个老nei侍去讨要,身上并未带钱财,无物酬谢,只得将自己金带上的两块带銙拆了送于那人。过了许久那老nei侍回来,捧着一只铜盘,盘中放着鎏金镂飞鸟博山炉、紫檀香盒、铜香瓶、炭盒之类,香瓶中ca着一应焚香用的香匙、香箸、火箸等。
李旦亲自上前,先打开香盒,见nei中有数块沉水与数百粒麝香,又看了看炭盒中的的炭饼,颇为满意,但揭开博山炉盖子时却哑然失笑,道:“一看你便不是焚香之人,香是好香,炭也不错,只是这炉子如此干净,没有炉灰如何焚香呢?”那nei侍收了李成器两块金子,还专门向nei侍省要了一只崭新的熏炉,却不料办错了事,不禁讷讷道:“要不,老奴再去一趟**”李旦道:“罢了,今夕何夕,外间人都在做大事,我却厚着面皮去讨要一炉香灰,白惹人家厌烦。你去吧,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nei侍如释重负出去,李成器道:“儿子烧纸做灰可好?”李旦道:“纸灰烧起来烟味太重,我看外间有松树,我们采些松针来,用这炭饼焚了,可不带烟火气。”李成器便依言去院中采了一捧松针回来。李旦点起一枚炭饼,将数枚松针松松的铺盖其上,那松针焚烧起来果然无烟,似乎还带着一gu淡淡草木清香。过一会儿那些松针成了炭灰,李旦将它们倾入一只瓷杯中,再放了些松针上去。
待烧出一杯细细的炉灰出来,李旦抬头望了李成器一眼,忽然淡笑道:“你近年还自己T香么?”李成器道:“儿子惭愧,许久未动了。”他在洛阳宫中被幽禁三年,靠着姑姑和花奴的照应,才能勉强图个_yi食无忧,焚香佩兰这等奢侈癖好,自是想也不敢想。出来后再入芝兰之室,虽然也爱那香气,却也没了自己动手T香的习惯。李旦淡淡一笑道:“今日只麝香和沉水两味,你试T一炉。”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