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没有晚自习,杨辰放学后收拾好东西就窜到孙孟位置上:“帅哥,打球去不?”
孙孟正收拾书包:“不去。”
“去吧,人都约好了,都是咱们班的。”
拉上书包拉链挎到肩上,孙孟站起身:“我有事。”
“oh no,”杨辰拍了下他的肩,“那改天再约。”
孙孟没有应,径直出了教室下了楼,走到校门外,冷冷瞥了一眼几个穿的花里胡哨倚在自行车上的年轻男生,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花里胡哨几人组随之调转车头,骑自行车上脚划拉着跟在他身后,孙孟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空地。
二中在Z市市中心,找到这样的地方不容易。
这是一处正在建设中的商务楼工地,高耸的楼层刚搭好框架,仍被绿色纱网层层包裹。
工地四周围了一圈儿蓝色隔离板,在靠墙的角落有个缺口,几人便从那个缺口进去。
他们要做的也没别的,不过是一周一次的例行打架。
这几个男生都是孙孟的初中同学,只是现在已经不上了。
孙孟二年级离开杨辰后搬过两次家,也转过两次学,家越搬越偏,学校越转越差,初中也被连锅端到毕业小学附近的三流中学。
孙孟并不是Z市本地人,小时候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母带着小他三岁的弟弟来到Z市务工。
一年级时,孙孟被父母接到Z市,和杨辰上了同一所小学。
孙孟一家在Z市是租的房子,那时住在杨辰家附近,属于市区内,周围的人以及学校的同学老师,都很亲切易处。
二年级以前的孙孟,还是个单纯乖巧的小奶油。
后来因为租的房子要拆掉建成小区,孙孟一家不得不另觅他处,孙孟也面临着转学。
因为舍不得杨辰,孙孟趴在chuáng上哭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离开。
而两个小朋友懵懵懂懂,除了互道不舍,彼此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孙孟一朝别去,从此音讯皆无。
待到杨辰又大了些,反应过来至少应该记下孙孟父母的联系方式时,早已无从查起。
去到新的学校,孙孟本就不适应,又遭到周围同学的刻意排斥,老师也不甚关心,孙孟渐渐被孤立。
周围的环境和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孙孟好似从温软的棉花团来到冰窖,尚且年幼的他茫然无措,难过且不懂,同学们为什么这么坏呢?
花了很长时间适应这种qiáng烈的反差,也jiāo到了两三个可以谈天的朋友,五年级时,孙孟再次转学。
这次搬的地方更偏,转去的学校也离家很远,孙孟骑车上了两年。
刚到这个学校,班里的同学一窝蜂朝他围来,关心问候,无微不至,那时的孙孟也对他们笑过。
两三天过去,这群学生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对他处处挑刺儿,出口尽是不堪入耳的话,他们课堂上并不怎么听讲,纵然是班主任的课哄吵声也不绝于耳。
上课以踹他的凳子为乐,下课拿粉笔在他的桌子上涂满脏话,微机课频繁关掉他的电脑,撕掉他的作业,走在路上不时推他一下踹他一下,假意互相借水,用盛满水的矿泉水瓶砸他的脑袋,或洒他一桌子水。
小学生的伎俩,也就这些,却能磨的人牙痒痒。
然而孙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车胎第三次被扎,他不再忍耐,冷脸咬牙把车子砸向躲在角落幸灾乐祸的人,扑上去将二人狠狠揍了一顿。
此后谁若是招惹他,孙孟二话不说便上去,对女生也并不放过,事实上带头针对他的正是几个女生。
不过再混球的女崽子她也是女的,孙孟对她们止于拉扯,倒没真的动过手。
此前孙孟从未动过粗,一出手却颇有打架的天赋,他人虽瘦,但有身高优势,力气也不小,一般男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把班里挑事儿的人都教训一顿后,再没有人敢去惹他。
孙孟如此结束了小学生涯。
初中,孙孟被连锅端到家附近的一所中学。
三流学校,鱼龙混杂,小学时那帮崽子也在,只是没几个分到一个班。
初中生自来是最嚣张的,女老师心里住着一吨铁疙瘩可能才没被气哭。
即便被分到了所谓的重点班,总有那么几个掏钱进来的混子。
怼老师、打群架、欺负同学是日常,张口闭口生殖器,三句话两句要消音,起哄挑事儿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刚开学没多久孙孟就被这群人盯上了,此后打架成了家常便饭。
那帮混子虽然浑,却也是是学生,还没有胆量动刀子。
孙孟势单力薄,但下手狠,倒没怎么吃过亏。
打架这种事,总归瞒不过班主任,虽说孙孟也没想瞒。
然而打架在那所破学校蔚然成风,学生人人自危,老师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班主任虽把他叫到过办公室几次,威胁要叫家长,但因为孙孟成绩好,班主任还指望他考个好高中给自己争面子,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且听那帮混子说孙孟还占了上风,也没出什么大事儿,所以没敢太管他。
班主任也批评、劝退过那帮混子,难听话说尽,终究无济于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孙孟的父母平时很忙,一回到家多数时间在吵架,芝麻大点儿事儿都能吵个没完,孙孟记忆中,他们的争吵就没停过,彼此相看两厌,却又不肯离婚,家里就像个菜市场,从来不得安宁。
去到学校是吵,回到家还是吵,永远没有一个清净之所,孙孟渐渐变得易怒、沉默寡言,当时又处于叛逆期,整个人像只刺猬,见人就扎,自然少不了跟父母冲撞。
孙孟的父母在学习上没怎么管过他,生活上却容不得半点忤逆,所以他们帮孙孟度过青chūn期的方式,最简单也最残忍。
他们把他身上的刺一根根血淋淋拔掉,把他尖锐的棱角硬生生磨平。
他们一家人,即使彼此爱着,也不知如何表达。
如此,孙孟长大了,也温柔尽失了。
失去刺的保护,他只剩一件冷漠的外衣。
三年过去,孙孟来到一中,生活少了些嘈杂,多了些平静的紧促。
周围同学都很好,礼貌、客气、热爱学习,然而他身处其中,却有些格格不入。
曾经也出现过对他很好的人,但面对他们的好,孙孟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感觉太陌生。
渐渐的,他与身边的人疏离开去,独来独往,如此过了一年。
在他来一中不久,缠了他三年的那些混子又在校门口堵住他。
旧账还没算完。
几个混子的头子名叫赵帆,不知在哪儿打听到孙孟的去向,也辛苦他跑了大半个Z市,就为啃一口市中心的泥。
甩不掉,孙孟也不会躲着,照上不误,且不放水。
结果可想而知,对付孙孟,赵帆还不够火候。
然而此人执着的很,一次次灰溜溜跑路终不泄气,每周五放学都会来堵孙孟,非要打赢他一次。
于是孙孟每周都有了例行公事。
到了工地,孙孟把书包甩到地上,冷眼看向赵帆:“你,还是你们一起?”
“放什么屁呢?”赵帆也把车子摔下,扭了两下脖子朝孙孟气势汹汹冲来,“看不起老子?”
没跟他多废话,孙孟一脚冲他踹过去,两人即刻缠斗起来。
孙孟一天没吃饭,使不出全力,而赵帆明显勤练过,两人势均力敌。
打了许久,还没分出胜负,孙孟有点儿烦,躲开赵帆袭来的拳脚,灵活地窜到他身后锁住他的脖子,往他腿上使劲绊了一脚把他放倒。
赵帆一个不妨脸和大地接吻,孙孟又在他背上来了几下,然后踩住,喘着气冷声道:“滚吧。”
孙孟说完,没管赵帆的污言秽语,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赢得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一个暑假过去,赵帆长进不少,之前他从来没能近的了孙孟的脸,今天孙孟眼眶上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