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恙:
崽崽看到这封信时,chūn天必然是来了。
我借一束杜鹃种在后院
让它悄悄飞来告诉你我爱你
我借一响chūn雷落到小镇
让她乘bào风来告诉你我爱你
我还想还想 把整个chūn都捧给你
可发现怎样都不够
于是我借了一天杜甫的时间
让他写一首chūn夜喜雨给你
可发现怎样都不够
我还想还想 把整个chūn都捧给你
可发现怎样都不够
后来 我才发现一个真相
你即是chūn
你的朗于肆月
“咳咳..”吴恙坐在chuáng上看完信,又阖上。
转眼已是第二年,他的病也治好了。
听说是国外研制了疫苗,并且第一时间引进国内,才能让大部分人得救。
不过,吴恙的病拖的太久了,连着发高烧没人来治,治好时已有并发症,心功能不同以往,他再也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到处撒欢了。
而明朗在他第二天醒后就消失不见,只留下这封信,应该是在桌旁写的。
该怎么去开口,吴恙不知道。
他看见明朗时就愿意和他近些,没有人教过他,亲口告诉过他,原来这就是爱,但是那天晚上,他真的愿意一直生病,这样他也许会一直陪着他。
“崽崽,下来吃早饭啦!”吴母的声音很好听,像夜莺。
吴恙穿好衣服出门。
他仍没有放弃学业,以前能跑能跳时,特别不爱学习,一想到一辈子都要坐在桌子上看书习字的,头都大了。
现在话也变少了,每天都在安静中度过,读读写写,下午去公园dàngdàng秋千,看看那个位置,再dàngdàng秋千,打开书本。
其实明朗离开后,也没有多想他,只是活的越来越像他了。他平时习惯写字的姿势,思考皱眉的样子,收到礼物时的惊讶。
还有多久才能再见。
已经模仿了无数次你在身边,我开始怀疑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比那个“你”要高了一些。
吴恙低着头,他已经把信看了好多遍,是他太笨了吗,什么线索都没看出来。
或许永远都不会见到了吧。他把信夹进了书本里。
huáng昏。
“喂!那边的哥哥!”小孩儿招了招手。
“我吗?”吴恙指了指自己。
“对啦~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儿捉迷藏嘛?正好缺人诶!”小女孩大胆地提出邀请,也是独具慧眼,这么多人不挑,偏要找面目yīn沉的吴恙,他那个模样像是谁欠他钱一样。
“嘻嘻,就是这样的才适合当鬼!”小女孩亮着星星眼。
吴恙本想摇摇手拒绝,但随即看见了吴母在远处,略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旁边还站着个老妇人对她说了什么,反正都是些添油加醋的话。
前年吴恙一蹶不振,明朗的消失加上无尽的病痛让他闭门不出,吴母天天以泪洗面,怕自己的儿子从此消沉下去,但又不敢去打扰他,于是母子俩关系一度紧张。
吴母心思密,别人说些小话被她听见了她都会想东想西纠结一整天,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左邻右舍饭后话题,让她天天都在胆战心惊地过。
吴恙抿着嘴,低头想了想,于是把书放在了秋千上,蹲下身对小孩笑道:“怎么玩儿呀?”
“太好啦!哥哥先蒙上眼睛转圈圈!”女孩儿笑着给他把眼睛蒙上了。
“哥哥绑的紧不紧?”
“我来吧,别把手勒着了。”吴恙灵活地在后脑勺上打了个蝴蝶结。
吴恙弯腰捏着鼻子转圈,大概有十圈的样子他就有些晕了。
“停!”女孩说道。
吴恙还没来的急止住,就有一双手稳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刚刚好让他停下来。
“谢谢......”吴恙说道,但是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疑惑,这附近有大人吗?这个人与他身高应该相似。
“额......不用谢。”小女孩的语气有些犹豫。
还是说?
吴恙马上拆开红丝带,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小女孩儿都不见了。
是他的错觉吧。
公园不大,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孩子,吴恙几乎不用跑,小孩就像是jī仔一样被他拎了出来。
怎么说都是从小在这玩到大的,连一粒沙子,他都知道是哪个坑里来的,捉迷藏他可是高手。
“换我来!”小孩儿来了兴致,争着要当鬼。
吴恙看着吴母离开的身影,于是说:“那就再来一局好吗?”
“好!”
吴恙笑着,他额头浅浅地出了层汗,他可是好久没运动了,感觉都已经四肢生锈,不过这种感觉真不错,好像所有的事都倒退了好几年。
要说躲,还是要躲在旁边的小房子中间,房子挨着公园,缝隙隐蔽,也不算犯规,并且可以全身而退,完全是绝佳场地,这些小孩儿没一个想到,看来这一届是真不行。
真不是他chuī牛bī,别人当鬼把所有人都抓住了,唯独抓不住他吴恙,别人说他就跟脚底摸了油似的,找也找不到,追也追不着,江湖人称无敌溜溜侠。
但只有一个人找得到他。明朗虽然不参与他们的游戏,只会在公园低头看书,但每次只要他抬头都能找到他,吴恙每次都会笑,然后把食指放在嘴上。
“嘘,悄悄的。”
“好。”
既然是跟小朋友玩捉迷藏,还是不要太认真比较好,毕竟他们也不是一个辈儿的,这江湖道义还是要讲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想快点回家吃饭。
于是他便去了那个老位置,站得很前面,还故意把脚伸出来,生怕没人发现他,简直就是放水界的鬼才。
快点来捉他,这样他就可以夸一下那个小孩儿哇你太棒了,然后拿着书直接回家。
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吴恙下意识挣扎着。
“嘘,要被发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哼!那个大哥哥是不是跑回家吃饭了!?我找也找不着,赖皮鬼!”小孩的声音越来越远。
是明朗!
吴恙彻底松了手,要不是靠在墙角,他可以马上倒地宣布自己死亡了。
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泪一直往下掉,完全止不住,掉在了明朗的手上。
明朗没有说话,而是松开了手,将他轻轻搂住,两年不见,他的身体壮了一些。
吴恙搭在他肩上,完了完了,他不做这样的动作还好,一抱他就更止不住了,哭了还要抽,就跟小女孩儿哭闹一样,哭到后面还要打嗝,被自己呛到了就更难过了,于是就一直哭一直哭,变成了死循环。
“诶?我怎么感觉这里有人?”
吴恙感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住,这要是被发现了,就太丢脸了!
“哎呀走了走了,我们回去吃饭!”
吴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鼻子一酸,眼泪一直掉,他本来想要是再看见明朗,一定对他说好多话,把写好的信全部给他看,然后大声质问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写的信是什么意思?可现在只剩下哭,仿佛把这辈子的委屈都通过撒泼痛苦发出去了。
“对不起。”明朗说道,拿手帕擦gān了他的泪。
“你去哪儿了?”吴恙的声音很低。
“去深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能说。”明朗低下了头。
吴恙没多问,又继续问:“你还会走吗?”
“不会。”明朗说着,言语间有些发虚。
“走,上我家去吃饭吧。”吴恙走了出去,鼻子红红的,对他伸出了手。
明朗愣了愣,拉住了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
“明朗,自小到大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想什么我都依你,从未有半分亏待,这些你可晓得?”明少秋说道。
明朗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图很明确,你去参军,我不可能后继无人。”
“你有两个儿子,为什么偏偏要来烦我?”明朗问。
明少秋笑了,仿佛毫不在乎:“你弟弟文不如你,这是人尽皆可知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可能架也打不过你,让他参军也只是半吊子,我为何要把期望寄托于他?”
“我不去。”
“好。”明少秋撇了撇嘴,好像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反正,我也不是来找你谈判的。”明少秋学着昨天明朗的话。
明朗看了他一眼。
明少秋起身,假意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说道:“我还在想你那红疹子去哪得的,这不你人还没被找到,我就提前收到消息了,那小子真这么招你喜欢?”
明朗没做声。
“哎呀,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明少秋像只笑面虎,坐在明朗旁边搓搓手。
“你就觉得你老爹这么好骗呀?你送过去的疫苗会是真的?”
“你!?”明朗看向他,瞳孔缩小,拳头在一瞬间攥紧。
明少秋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说:“我只要救活你就行了,进口一支药足以,其他闲杂人等只要关在地下等死不就得了?”
“喔哟,我可听说这个病吧,掉气得特别快,你可要想清楚,是要你的金丝雀,还是你的自由呢?”
明朗看着明少秋,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仇人一样,可是越这样明少秋就越是高兴,他养了十几年的老虎,终于可以现世了,他可以拍拍自己的胸脯告诉自己的战友,他明少秋的儿子,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替代他去引领战场的人。
“我答应你。”
“好。”明少秋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回皮椅子签字,让管家jiāo了出去。
“读两年军校,给你放小半年假,跟你的小兄弟好好道个别。”明少秋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