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的时候,那个叫睿延的小孩子已经到了,管家正吩咐着佣人将他的东西从车里搬出来,放进别墅二楼黎奉旁边的_F_间里去。
主楼的客厅好久不曾这么热闹,简直到了大张旗鼓的地步。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小男孩站在面无表情的管家后面怯怯地朝我打招呼,说这段时间麻烦我了,似乎很是过意不去。
“既然知道麻烦,为何还要打扰呢?”
我语气不算咄咄B人,但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小孩儿一下子就白了脸,看我的眼神有些惴惴不安,好似我是个会吃人的大妖怪。
“算了吧,你那老姘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铁定得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你是大爷,何必来我这儿炫耀呢?”
我忽然觉得这种像是后宅nv人争风吃醋的行为真是太糟糕了,简直令人恶心反胃。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毫无所觉,也许他其实知道,但他并不在意。
他已经不再是我从前爱的那个人了,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混蛋。
我拿着包飞快地上了楼,让莲姨给我整理一间能离那小婊子和老不修最远的_F_间,我实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们。
多一秒,对我的眼睛都是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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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第一百三十二次开始思考和黎奉离婚的事,从前我对这事兴致勃勃,xing_fen地计算和他离婚之后我能拿到多少钱,gu份我不需要,黎奉也算计颇shen,早在结婚前就拟定了协议,那他名下值钱的_F_子车子珠宝总可以给我一些吧,换算成钱应该价值不菲。
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我也算是买了个好价钱。
黎主顾实在是个大方的买家。
我拿起那份手写的字迹潦草的协议书,看着看着不禁落下眼泪。
真是奇怪,在最初决定要把彼此的名字写在一个本子上的时候,我想的明明是以后打死我也不要和他分开。
他曾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曾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他,包括那些对他来说数目_geng本不值一提的储蓄和爱,我曾经那么努力地去规划着属于我们的美好明天,但是全都毁了,他出轨,往昔的诺言_geng本一文不名,他爱上了别的人,他背叛了我们的曾经。
爱情脑的人真是可怕,我一想到自己曾经干过的蠢事,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现在我就很清醒,抹干净眼泪,我看着外面的圆月,手上的纸又一次被我夹在书里默默放进了抽屉,我爬上了床,想着明天要如何应付那老不修的小l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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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睿延的小孩儿不是小婊子,相反,还是个小艺术家,学画画的,天分很高,每年都能拿奖学金,作品前头拿去送展,后头就能捧个什么奖回来,镀了真金的,在他们学院里十分牛B轰轰。
这是我那不着T的损友周琦在电话里的原话。
他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酒吧,老盯着附近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子下手,是个没脸没皮不知xiu_chi的老流氓。
小艺术家正是那天在一面墙上作画,不小心从手脚架上摔了下来,tui儿折了,于是在南苑山那边休养,结果黎奉临时要出国一趟,那边离得远,当初为了清净也没安排几个人,哪里都不方便,临时请人又不放心,干脆将人送了过来。
今天周末,我没课,坐在餐厅里吃早饭,那小画家也低头用餐,时不时抬头怯怯地瞄我。
“我是个丑八怪?”我嗤道,“还看个没完了。”
睿延登时红了脸,“不是,对不起。”
他低下头,有些羞惭似地红了眼睛。
早餐全是些甜腻腻的糯米糕点,我以前很喜欢,可在这个家里吃了十几年,早已经吃厌了,忽然觉得白清有次在学校里给我带的黑米饭团其实比这些要好吃得多。
我喝了口牛*,咬了口酥馅点心,便被齁得没了胃口。
吃完老想出去,找白清厮混,或是我那损友解闷,家里来的这只矜贵的金丝雀太不禁弄了,逗两句就要红眼睛。
而且一想到他和黎奉的关系,我再心大也逗弄不下去了。
我换好_yi_fu就要出门,刚要下楼,管家就默默站在门口,告诉我说先生让我周末待在家。
“要我拍一处姊妹情shen的好戏吗给他看吗?”我斜睨着眼,有些*阳怪气,“他就不害怕我欺负了那只小雀儿?”
“先生说外面蚊子多,誉先生皮肤娇neng,还是不要出去的好。”管家语气严肃认真,我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黎奉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知道为什么还不放我离开。
真是奇怪。
我暗暗想着,转头却瞧见那金丝雀搬着油画架要去花园,我连忙叫了管家去帮忙,却见他面色有点尴尬,一直摆着手说不用。
“就不能安静歇着吗?要是那老混蛋回来了看见你伤势更重,难道又是我的错?”
我没好气举起那架子,居然一点都不轻,没想到对面那小身板还挺有料的,刚刚看着他很轻松就扛了起来,只是因为tui伤动作间有些不大方便,我有些意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
“谢谢哥哥。”他忽然讷讷地道谢。
这称呼真是怪恶心人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誉声,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叫我喂。”我冷冷道,问他东西要放在哪里。
他跛着一只打着石膏的脚,指了花园里靠近一丛灌木月季的地方,“这里就好了,谢谢誉声。”
我放下画架,正要离开,却听那小雀儿在我身后道,“誉声今天可以做我的模特儿吗?”
我转身看他,有些惊讶,“你要画我?”
小雀儿垂下了眼睛,扇子般的长睫毛扇了扇,轻声问,“可以吗?”
他长得不算多么好看,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挺,zhui唇有点干,起了白皮,和黎奉从前喜欢的那些雍容貌美的人间富贵花一点都不一样。
但是他身上有一gu干净的气质,他让我_gan觉到这是一朵在庸俗烂泥里竭力向上的小白花,他从肮脏中汲取养料,万分努力地生长。
看着这样熟悉的气质,我一时竟有点怔然。
等到他开始叫我,我才发现我已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画吧画吧,反正就是个丑八怪,还能画出朵花儿来不成。”我无所谓道,让人去搬了张椅子放在小雀儿面前。
“誉声长得这样好看,怎么会是丑八怪。”小雀儿有些不高兴地反驳我,眼神还有点埋怨。
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板着脸冷嘲道,“zhui巴这样甜,这里可没有蜜给你吃。”
他的脸又红了。
真是个nei向的小子,黎奉怎么就突然选了这种口味。
花园里的月季开得繁盛,我隐约记得其中有一种是叫真宙的品种,花瓣娇娇YanYan,柔弱无辜,好看得不得了。
真好,有些生物只用好看就能得到别人的宠爱,我年轻时也是这样幸运。
那时候总觉得我和黎奉之间怎么会只是单纯的钱色交易,我们是真心相爱,所以做尽了这一辈子的白日梦,犯了许多蠢。
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美梦可以做了,现实用直白冷酷的真相一步步教会了我,所以我再不能对谁温情脉脉,一往情shen。
我也可以在另外一个男人身底下摆出放肆的姿态,对另一个人曲意讨好,只为了可笑的报复,我从这报复中得到了巨大的快意,且品味到了难以抗拒的沉迷。
“誉声年轻时一定更好看吧,真遗憾不能早一遇见你。”小雀儿看着画布_gan慨道,他拿笔的手快速地涂抹着,看着挺像那么回事,不过我不懂这些。
我不懂油画,不懂小提琴,不懂高尔夫,也不懂马术和游艇,这些上等家庭里用钱培养出来的品味和时尚,我全都不懂。
之前有人叫过我寒门明珠,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明珠虽好,身在寒门,到底大打折扣,不少人还曾因此取笑过黎奉,说他怎么品味和暴发户一样糟糕,只喜欢脸好看的庸俗美人,没有底蕴。
黎奉曾经还为此发过脾气,他也觉得难堪吧,便委婉地问过我想不想去学一学这些东西,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我那时大学还未毕业,正低着头看笔记密密麻麻的教科书,对他漫不经心道,“学过之后有什么用呢?要参加考试吗?”
那时我在准备我的第六次期末考,大三的学习忽然紧张起来,我想考研,心仪的学校在另一座城市,离这里很远,我和黎奉说了,黎奉却不太愿意让我离开他身边太远。
后来我放弃了考研,保研本校,再后来,留校任教。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真是快呀。
我想着想着,竟差点睡着,我醒来时,睿延正怔怔地望着我,见我张开了眼睛,有些羞涩地飞快移开了视线。
“画完了吧?”我打着哈欠问,毫无气质可言。
我从前觉得应该注意这些,甚至再黎奉第一次出轨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点那些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戏,绘画、音乐、马术,我试图亡羊补牢,去认真学了,可是毫无用处。
那个男人在我颜色尚好的时候可谓是真心实意,我老了,容颜不再,便冷淡起来。
真是势利之极。
我嗤笑,他的爱也不过如此,廉价极了,只抵一张面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