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闻泽醒过来时已是半夜,守在身边的宫女连忙扶着他坐起来,另一个宫女去端一直温着的药。

“殿下受到惊吓,太医说等您醒来一定要尽快将安神药喝下。”

一口气饮尽苦涩的汤药,意识清晰之后,凌闻泽挥退了屋里所有的宫女,靠坐在chuáng上,抚着额头梳理思路。

扯了扯身上的亵衣,再环顾一圈这古香古色的屋子,凌闻泽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是真的穿越了。刚才脑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就是这位胆小体弱的三皇子过去的记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皇子是因为目睹了一个小倌被二皇子砍断右手才吓得晕了过去,然后…大概是死了。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晕死过去之后的场景,不过想也知道嘉王的这个生辰宴肯定是彻底毁了。待天亮之后,他们这几个皇室子弟怕是都要被皇帝叫过去训话了。

探查了一下识海,确认实验室是跟着自己一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实验室会从一个庞大的实体建筑变成他识海中的一部分,但是凌闻泽很欣慰,有实验室在,他在这个时代就不会觉得孤独无助。

意念一动,置身于实验室中的凌闻泽环顾熟悉的装备,兴奋感油然而生。只是三皇子的身体实在是柔弱,他刚一情绪激动便觉得眼前发晕。揉了揉额头,凌闻泽突然想到什么,他从实验室出来,确认好自己没什么异常,叫来宫女问道:“那个小倌现在在哪儿?”

宫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谁:“被二皇子殿下带回了宫里,应该,还在二皇子的宫殿之中。”

童儿蜷缩着坐在墙角,不敢看却又忍不住不停地看向chuáng上的执鸢。

执鸢被抬回来时已是昏死的状态,断手喷涌出的血液几乎将他的半个身子染红。不知道是谁扯了块布绢胡乱将断手处裹了下。

抬执鸢回来的侍卫将他丢在chuáng上就走了,没有太医来,没有其他任何人来。

桌上并不明亮的火烛扑朔着,映得这间屋子更显yīn森。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吓到只能就这么坐着,都不敢靠近chuáng上的执鸢。

浑浑噩噩地熬了半夜,突然一阵声响,似乎有一群人进了院子。

当房门被推开时,童儿尖叫一声抱住脑袋。

二皇子瞥了眼墙角的童儿,又看向chuáng上的执鸢,打了个哈欠说道:“三弟,这就是你要的人了。”

凌闻泽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向二皇子俯身拱手:“谢二皇兄。”

二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凌闻泽派人将执鸢抬走,问道:“你半夜将我这宫殿中许多人吵醒,真就为了要走这个小倌?”

凌闻泽看着他:“是。”

“要他做什么?”

凌闻泽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二皇子却像是知道了什么,调笑道:“是因为这贱人害得你当众晕死过去?”

“贱人”这个称呼让凌闻泽心中有些不慡,不过在这个朝代,小倌的确是没什么地位的,所以他只是垂下头,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二皇子的说法。

二皇子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不必介意,你自小体弱,这也没什么。”语气中明显的嘲笑并没有给凌闻泽带来什么创伤,他又不是那个胆小的三皇子。也亏了二皇子自己的脑dòng,倒是让凌闻泽能顺利将执鸢带走。

二皇子继续说着:“本来答应陈侍郎,把这贱人给他玩的,既然三皇弟感兴趣,就尽管拿走吧。”

凌闻泽道了谢,让人抬着执鸢离开了。

二皇子看着凌闻泽带人离开,乐呵呵地想着:本来答应舅舅,等听完父皇的训诫,确定这小倌怎么处置之后再丢给他享用一番,现在要食言了。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看不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礼部侍郎。回头看向角落里惊恐的童儿,他向身边的太监下达指令,“把他弄gān净,给陈侍郎送过去。”

凌朝的帝王凌雍,此刻正yīn沉着脸看着跪在下面的二皇子。

早上起来就听到这么荒唐混乱的消息,雍帝心情自然不会好,今日早朝都没上,就把三个已经开始上朝的儿子叫了过来挨训。

“你竟然在自己长兄的生辰宴上送给他一个小倌。”

帝王特有的威严让二皇子将头低得更深,跪伏在地说道:“启禀父皇,那是个清倌,而且还是鸳鸯楼的头牌…”

“胡闹!”

“父皇息怒!”

雍帝怒道:“息怒?你怎么就不能不要惹朕发怒!一个小倌,直接拖下去斩了便是,为什么要当众砍掉他的右手!皇室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凌闻泽心中吐槽:这雍帝不愧是嘉王和二皇子的亲生父亲,好一句“直接拖下去斩了便是”,执鸢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这时代人命果然不值钱。当然这些话他都不能说,甚至脸上都不能表现出来,他身旁还站着一脸yīn沉的嘉王呢。

二皇子连忙说道:“父皇,儿臣只是觉得,那贱人故意将琴弦弄断,当众让皇兄和儿臣都下不来台,所以才施以此戒。更何况,儿臣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可是三皇弟连夜将那小倌要走了。”

雍帝看向伫立在一边当背景板的凌闻泽,嘉王也略带惊讶地看向他。

凌闻泽走过去跪在二皇子旁边,俯首说道:“是儿臣,将那小倌要走了。”

雍帝还没说话,二皇子就说道:“父皇,三皇弟应该是因为当时被吓晕觉得丢人,所以才把人要走的。”

“你给朕闭嘴!”雍帝吼的是二皇子,拿起镇纸砸向跪着的两人,那镇纸却是直直砸在了凌闻泽的头上,一道血迹顺着额头滑落,凌闻泽忍着没动。

三皇子的这个身体本来就弱,昨夜又受到惊吓,此刻脸色仍是惨白,搭上那道血迹,整张脸都像鬼一般诡异。

雍帝意识到自己下手有些重了,看着凌闻泽凄惨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要那小倌做什么?”

凌闻泽朗声道:“儿臣对他有些兴趣。”

雍帝冷哼一声,心中认同了二皇子的说法,莫名觉得这个胆小懦弱的儿子终于开始懂得心狠了,对此他甚至有些欣慰。

“你们两个,都给朕闭门思过七日,罚奉三月,抄写仪典二十遍!滚吧!”

二皇子和凌闻泽被雍帝赶了出来,嘉王被留下来,自然是要安抚一下的。

出了门,二皇子看向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擦拭额头的凌闻泽,虚言道:“倒是,连累你了。”

“二皇兄无需多虑。”凌闻泽冲他行个礼,然后恭送他离开。

连累?看看嘉帝对他们俩这“一视同仁”的处罚,就知道这位帝王有多偏心了,这三皇子果然是个不受待见的。不过无所谓,凌闻泽对皇室的争斗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赶紧回自己的宫殿,看看那个断手的小倌。

执鸢醒来的时候,断手处已经没有了感觉,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右手还在。恍惚了好一会儿,他用左手掀开被子,盯着自己被包扎得严实的伤处。没有死,他只是断了只手。跟随自己多年的那把琴,怕是已经被随意处理了,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被怎么处理。

定下心神,执鸢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二皇子安排他居住的那间屋子。这是间明显豪华很多的房屋,但又不像是他见过的二皇子的寝宫。

难道是嘉王府?

执鸢心下一紧,挣扎着起身想要找人问清楚。

凌闻泽进到内屋的时候,就看到chuáng上的人正费力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发晕又跌了回去。

凌闻泽冲过去扶着执鸢,手下施力让他重新躺在chuáng上,还给他盖上了被子。

执鸢愣愣地看着这个人,隐约记起,好像在昨晚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个人——三皇子凌闻泽。

看执鸢一脸错愕,凌闻泽开口道:“我是…三皇子,凌闻泽。是我从二皇子那里把你要过来的。”

凌闻泽身量不低,相貌也不错,只是看起来有些瘦,脸色有些苍白,再加上额头上那个看起来刚处理过的伤口,怎么看都跟执鸢一样虚弱可怜。

执鸢甚至都没想起来向他行礼,因为他觉得这位三皇子很奇怪,他竟然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忽地又听凌闻泽说道:“你心中有恨。”

执鸢覆在被子下的左手攥紧,偏过视线说道:“执鸢不敢。”

听着执鸢略带颤抖的声音,凌闻泽琢磨着:是不敢,不是没有,好吧,还算诚实,好像,可以合作?

“你让我做实验,我帮你报仇。”

执鸢看向凌闻泽,不明白他口中的“做实验”是什么意思。

凌闻泽被那双眼睛盯着,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沉迷于实验,从来没被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如此近距离地盯着,虽然这是个男人。

掩饰性地扯着被子一角给执鸢又盖了盖,凌闻泽说:“好好养伤,你对我有用。”

说罢起身离开了chuáng边。

有用?执鸢心中苦笑,二皇子说他有用,他便断了一只手,如今三皇子又说他有用。一个小倌,对皇室子弟如此有用,他还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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